其实跟随麻仙姑来的金兵是多是少,蒋陈皮根本不知,只是他心里清楚,不管她带来的人马到底是多少,若是让聚集在此的几百弟兄相信了她真有两千兵马将此处给包围了的话,那对自己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这些家伙极善见风使舵,到时候趋利避害,会毫不犹豫地反水到麻仙姑一边去,自己和李万胜立马就是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极有可能当场就被他们乱刀分尸。 因此,蒋陈皮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一下子把麻仙姑口中的两千人马削减了十倍,在数量上连自己的这几百人都有不若,以图将己方的人心稳住。 麻仙姑把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明晃晃地竖在身前,对着一旁发愣的周旗使道:“姓周的,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让你的人动手,把你举报出来的那几人全都给我拿下了!”周旗使立即扯开嗓子嚷道:“玄武旗的弟兄们都听了,蒋陈皮和李万胜等人深受汤圣母厚恩,不思回报,反倒和龟山老妖沆瀣一气,意欲倾覆圣教,反叛总教。 “凡我玄武旗弟兄,与这等卖主求荣之辈誓不两立,大伙儿一块儿动手,把这几个天良丧尽之辈剁成肉酱。”
说着,周旗使率先抽刀加入了战阵,与钱果老两个夹攻蒋陈皮。 周旗使所属的玄武旗教众,随即应声相和,也都抽出兵刃来跟着周旗使加入战团。 而蒋陈皮和李万胜所属的教众也都不甘示弱,纷纷绰家伙就与玄武旗的教众们火并起来。 转眼之间,刚才还齐声高呼万岁,给人一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印象的数百徒众,立马就在这片林间空地上打成了一锅粥。 麻仙姑看着眼前的一场混战,嘴角上现出了个微微的笑意,似乎对目前的这个结局很是满意,又似乎这一切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惨叫声、厮杀声、兵刃的撞击声所形成的声浪,几乎都要把习鲁古给淹没起来了,他万没想到蒋陈皮今晚上操纵的这场聚会,会落得个如此结局。 龟山老母眼看着就要平白多出数百徒众了,没想到被这个叫做麻仙姑的女人几句话就给破坏了个净尽,令他略感惶恐的心中充满了遗憾。 厮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混乱不堪的声浪里,习鲁古似乎听到了蒋陈皮的叫骂:“你他妈的周天彪,我就猜到你这畜生中了这臭婆娘的美人计,对你起了提防之心,果真是不出我所料。”
周旗使哈哈笑道:“不要在这里卖弄聪明了,你姓蒋的事事背着周某人不是一天两天了,连去鬼城里向老妖怪投靠都不带我,根本就没把我当做自家弟兄,这回就让你知道知道你周爷我的厉害。”
习鲁古默默地摇了摇头,暗暗地想道: “这姓周的这么做可就不对了,听蒋陈皮的意思,他是因为馋麻仙姑的身子才背叛教内弟兄的。这不是典型的重色轻友么? “再者人家去鬼城见老母不带你,不都跟你说了吗,是你当时在谦州公干,也不是有心要外待于你,干嘛非得背叛这么多已经归顺了老母的弟兄们!”
看了一会儿下面的打斗场景,习鲁古便又想到:“蒋陈皮和李万胜他们已经是老母的人了,论理和我都是老母这支队伍里的,我要不要下去帮帮他们,也好让他们将来在老母跟前替我说说好话。”
“可是……可是蒋陈皮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他和李万胜等人,可都是我的杀父仇人啊!要是想报仇的话,眼下可是个天赐良机。 “可这时候若是下手杀了他们,难免有些乘人之危的嫌疑,这可是我们女真人的英雄所不屑为的。想要报仇的话,还是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杀了他们的好。”
就在这时,远处的那些明灭不定的火把,已开始呈一条线状,曲折晃动着朝这边围拢过来了。 习鲁古自幼在女真人中长大,知道女真人在打仗或者狩猎之时,惯于在外围布置一圈弓箭手以为奇兵,仗打得不顺手或狩猎不顺利之时,他们便会从外围向内收缩,作为一支兵力投入战斗。 若是一切顺利即将大功告成,他们依然会收拢包围圈,把想要从战场上逃逸的敌人或猎物无情射杀,不留给他们任何逃命的机会。 习鲁古犹豫不决地看着那些曲折晃动的火把朝这边快速地靠近,便知道麻仙姑刚才说的果真不假,来的这些人不管人数多少,必是金兵无疑。 如果这些金兵们加入战团或者走到了射程之内开弓放箭的话,那场上的形势必将形成一边倒的局面,蒋陈皮、李万胜等归降了老母的这群人可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了。 再者,麻仙姑所属的丑八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姓汤的那死猪婆的表妹,此行是为了搭救她的表姐和杯鲁而来的,那一对贤伉俪也是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之人。 本来他们双方之间的争斗纯粹是狗咬狗,跟自己毫无干涉。 可是既然蒋陈皮等归顺了老母,成了老母她老人家的人,若是眼见着他们身遭覆灭,让丑八仙们赢了这一局的话,他们可就更加地如虎添翼,对老母来说形势可就变得不太美妙了。 左右这一权衡,习鲁古立刻便决定相助蒋陈皮等人过了这一关,绝不能让麻仙姑那贱女人的阴谋轻易得逞。 打定主意,习鲁古便自松树上溜了下来,趁着混乱摸进场中,拾起被人丢在地上的一支火把,迎着金兵围拢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空地周围的林木生得极是茂密,且又长草众多,习鲁古把与林木相生的长草点着了,而且隔一段距离引燃一个火点。 这些个火点迅速地延长、扩大,很快就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堵难以跨越的火墙,把空地间混斗的黑白教众人,与围拢过来准备放箭的金兵阻隔了开来。 这是他跟随着族人在他鲁河西部的草原上狩猎,或与弘吉剌部、乌古部等部民们作战之时常用的手段。 父亲生前曾经对他说过,为将者善用之兵,不仅有两条腿走路的可见之兵,而且还有根据地形可资利用的山川草木,风雨雷电以及金木水火土等等不可见之兵。 领兵打仗,最要紧的本事是要把可见之兵与战场上的不可见之兵紧密结合起来,不唯可以减少可见之兵的伤亡,还能有效发挥出可见之兵的最大战力。 想着父亲生前的教诲,看着那堵火墙仍然还在扩大蔓延,在近处和远处形成了冲天烈焰,习鲁古的心中充满了得意,仿佛自己成了个镇定自若,操纵着场上胜负的大将军。 突然,不知怎么的,习鲁古赶到了一阵难以抗拒的头晕目眩,走了两步路之后便觉得呼吸急促,恶心欲呕,而且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头疼。 他略做犹豫,便立刻判定这是中毒的迹象。于是便赶紧盘腿坐了下来,用太阿剑上所载之方调理气息。 只一忽儿的功夫,便觉得胸腹间的烦恶之意大减,呼吸也慢慢地变得顺畅自然起来,那股强烈的恶心之感也迅速地消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