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把小刀子,给那条鱼刮鳞、去鳃,而后开膛破肚,在湖水之中清洗了个一干二净,便由舱篷间穿过,到了船尾,把洗净了的鱼搁在甲板上,用刀子噼里啪啦地剁成了大小不等的几段,全给扔到了那口已然热气蒸腾的黑锅里去了。 暖儿又切了一些什么东西,锅里头一丢,对舱篷里的李师师说道:“姐姐,你不知道在这一带,田间地头上很容易找到一些野葱野蒜,鲜香得很,煮到咱们的鱼里头肯定特别提味儿。”
李师师笑了笑说:“今晚上真是有劳妹妹你了,只可惜姐姐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来,真的是给你添麻烦了。”
暖儿道:“瞧你这话说的,从今以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说这样的两家话,让人家不知道的听在耳中,还以为姐姐你故意疏远我呢。”
李师师笑道:“你这孩子可真是的,姐姐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啊。”
她们两个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许多的话,等鱼煮好出锅了的时候,暖儿用一根细木棍插起了一块最大的鱼肉,热气腾腾地递到了李师师的面前,道:“姐姐将就着吃一点吧,咱们的这船上没有油盐调料,味道肯定寡淡得紧,难以下咽,只不过只比忍饥挨饿稍强一些罢了。”
李师师接过了鱼肉来答道:“谢谢你,在这地方能有得吃就不错了,要是没有妹妹你呀,说不定我这一生都吃不到如此天然的美味呢。”
李师师持着那根细木棍,把这块鱼肉托在自己的眼前,待稍微晾凉了一些,便用手撕下了一小块来放进了口中,细细地咀嚼品味,觉其虽然滋味儿寡淡,但野葱野蒜的鲜香浸润其中,不仅遮去了鱼肉本有的腥气,还和着鱼肉原本固有的嫩滑融为了一体,相对于以往吃惯了的山珍海味,别具一种新奇的口感。 一条肥硕的鲤鱼,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她俩给吃成了一堆鱼骨。都吃饱了之后,暖儿才忽然想起来:“哎呀姐姐,不好啦!”
李师师一脸茫然地问:“啊?怎么啦?”
暖儿道:“咱俩光顾着自个儿吃鱼了,老爷这会儿可还饿着肚子哪,怎么也得想办法儿让他也吃些东西才好啊。”
李师师道:“可他目前的这个状态,哪里能吃得下东西?我看还不如我扶他坐将起来,你喂一些鱼汤给他喝吧!”
暖儿点头道:“嗯,这也使得。”
她二人说干就干,李师师扶着张梦阳在舱篷中坐了起来,暖儿则东翻西找地找到了一个缺了口的粗瓷大碗,用湖水洗涤干净了,舀了一碗鱼汤进来,先是小口地尝试了一下,觉其温热适中,这才将碗凑到了张梦阳的嘴边,打算喂他喝下去一点儿。 可此时的张梦阳仍还处在深度的睡眠当中,对他二人的举动毫不察觉,仍然只顾歪着头靠在李师师的膀臂上呼呼大睡。 李师师抬起手来,在他的脸蛋上轻轻拍了两下,呼喊他道:“喂,相公醒醒,吃点儿东西再睡吧,光睡觉不吃东西,你这体力什么时候才能复元啊?”
她又拍又喊地折腾了好几遍,张梦阳却是依然歪着头只管打鼾,对她的呼唤不闻不见。 李师师不由地心中害怕,心想他别要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直到睡死过去,再也醒不来了吧?那我李师师的后半辈子可托付给何人? 心中一急,手上也就不由自主地加上了力道,对着张梦阳的脸蛋子使劲地就扇了一巴掌,清脆响亮,大声呵斥道:“你这么睡下去什么时候儿是个头?好歹吃点儿东西再睡不可以么?”
没想到李师师的这一巴掌还真的管用,在她的一声呵斥过后,张梦阳摇头晃脑,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来,虚弱无力地问道:“……是……是师师么?”
李师师听到他醒来说话,这才长出了口气,放下了心来,口气也立马变得和缓温柔了许多,轻声细语地说:“好相公,你都睡了这么久了,也该醒醒了,咱喝半盏鱼汤再睡好不好?”
张梦阳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随即就又要把眼睛闭上。 暖儿见状赶紧扳住他的肩膀摇晃了一下,以命令般的口气说道:“不许睡,把嘴张开。”
暖儿把碗凑到他的唇边,小心翼翼地把鱼汤从他的齿缝间灌进去了一些。 也许是张梦阳精疲力尽,劳累得狠了,又加上呼呼大睡了这么一整天,腹中也确实是感觉到了饥渴,那一丁点的鱼汤一润入口腔,立马就又把眼睛睁了开来,主动地就着那个粗瓷大碗,吸溜吸溜地把一满碗鱼汤霎时喝了个底朝天,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两句:“好喝……好喝——”然后就又闭上眼睛,去继续他的周公之梦去了。 暖儿对李师师道:“没事的姐姐,只要老爷能喝得下东西,吃东西便也没什么问题。咱们让他好好地睡一晚上,明早煮一尾鲜鱼喂给他吃,给他补充下体力。况且他还能说话,这说明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身上并无什么致命的大伤,这么着他睡得越久,恢复起来也就越快。”
李师师听她这么一说,立马高兴得笑靥如花,连连说道:“没有,他身上没有什么致命的大伤,就是跟那些坏人们比拼力量拼得太狠了,他们可是十好几个人呢,合起伙儿来欺负他一个,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后怕。可惜我又帮不了他……哎!”
“姐姐,欺负老爷的那些坏人,都是些什么来头,你可知道么?”
李师师道:“听相公说,他们是什么黑白教的,衣着打扮有好有坏,看上去跟普通人也没多大的区别。对了,他们的教主头头,还是个女的,教中的人们都尊称他做圣母。”
暖儿冷笑道:“原来是他们这一帮东西,从他们的圣母往下数,没一个是有大出息的,本事没有还狂妄自大,见了太上正一教的那位姓皇甫的,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迟早让人打上门去,抄了他们的老窝才算痛快,那样他们才能摆得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李师师好奇地问:“你也听说过黑白教么?那些人确实是自狂自大得很,他们的圣母快要赶到吕祖庙的时候,姓蒋的牛头尊者还要大金国的国相前往迎接呢,说不定在那个圣母心里,她还真的把自个儿给当成女皇了呢。”
暖儿忙道:“哦……我对他们这些人,也只是偶尔听别人谈起过,知道得并不许多。可他们既然平白无故地欺负到了老爷头上,等老爷养好了身子之后,也一定不会跟他们善罢甘休的。”
此时的天色早已经全黑了下来,李师师坐在漆黑的舱篷里,心中默默地想:“就算相公想跟他们善罢甘休,他们怀揣着想要谋夺大金国皇位的阴谋,又怎会轻易地放过了相公?看来以后要想安生地过日子,这个黑白教还真的是不可不除,至少也要把那个胆小怕死而又心狠手辣的杯鲁除掉,相公方才可以高枕无忧。她所说的那个太上正一教又是个什么?那位姓皇甫的又是谁人?”
她刚想要发问,就听暖儿对她道:“姐姐,今晚上你就和老爷一块儿在这舱篷里睡吧,这块儿太小,咱们三个挤不开。”
李师师不解地道:“那你去哪里睡?”
“我在船头或者船尾上随便将就一晚上也就是了。”
“那怎么可以。”
李师师道:“夜里头风凉,一个女孩子家万一染上了伤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暖儿笑道:“那可怎么办?这地儿这么窄小,咱两个若是都躲在这里头,总有一个得躺到或者趴到他的身上去睡,那咱两个谁来做他的这床大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