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一笑道:“别说那时候儿了,就现在这会儿,我也都还觉得是在做梦呢。真的是不敢相信,用不着大老远地跑到汴京去,在这么个荒郊野外之地就能又看到了你。”
李师师笑道:“你的心里是不是想说,我抛弃了九五之尊的皇帝,跑来寻你这个呆头傻脑的臭小子,你可是捡着大便宜了呢。”
张梦阳笑道:“可不是怎么地,就算是遇到了天上的嫦娥仙子,九天玄女下凡,我今儿晚上也都不一定有如此高兴呢。”
李师师把黛眉一扬,看了他一眼,张梦阳立刻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是天宫里的嫦娥和九天玄女,也绝不会有你这么漂亮。”
李师师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说:“别废话了,咱们现在去哪儿?”
张梦阳挠了挠头道:“我是想,咱们要不先到朝城走一趟。”
“朝城?去那儿干嘛?”
“你不知道,当着多保真的面,蒲结奴那老家伙和拔离速他们表现得乖觉得很,一副副唯皇命是从的模样。可我暗中察眼观色,觉得他们面上虽然说得好听,心下未免对我仍有怀疑。我的意思是,这会儿他们肯定已经返回朝城去了,咱悄悄地跑过去看看,探听一下他们的言行动静,我心中也好做到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李师师道:“嗯,你虑的也是,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我也觉得那些个家伙们未必对你心服,对他们提防一些没有坏处。”
张梦阳道:“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事不宜迟,咱们立马赶过去,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发现些什么猫腻出来。然后啊,咱们就找一个偏僻肃静的所在,好好地睡一大觉,养养乏。”
说完,张梦阳把李师师横抱在手,调整了下呼吸,“嗖”地一下窜了出去,眨眼的功夫便即无影无踪。 …… 快要接近朝城的时候,张梦阳并不停留,以奇快的速度在护城河上一涉而过,而后在城墙墙体上的缝隙与坑洼之处稍一借力,便平地飞升般地攀上了城头。然后又在城头的里侧一跃而下,踩踏着城内的树梢直掠进去。 此刻,由于已是夜幕将临时分,天色昏黑,城上守卒也并不甚多,分布较为稀疏,加之张梦阳的速度又是风驰电掣似地闪掠而过,还不等守卒察觉,他已然横抱着李师师飞进了朝城之内,因此恰似神不知鬼不觉的一般。 他捡了一个僻静之所,由树梢头上纵跃而下,轻声问李师师道:“刚才我走得太快了点儿,你怕了没有?”
李师师道:“怕什么怕,简直爽死了都,待会儿咱们再来一次,简直跟腾云驾雾一样,你要是不问呀,我都还以为自己成了仙了呢。”
张梦阳笑道:“没问题,想玩儿这个那还不简单,只要跟着我乖乖地听话,这辈子可有得你玩儿的呢。不过这会儿呀,咱还得赶去办正事儿要紧。”
说着,张梦阳把她放下了地来,牵着她的手,从角落里溜了出来,出了小胡同,晃到了街面之上。 朝城是一个很小的县城,拿到二十一世纪里甚至都还不如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乡镇,张梦阳和李师师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该城的府衙所在。 只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蒲结奴和李靖等人并没有在这府衙之内,张梦阳借着夜幕的掩映,飞身跃入府衙里面,前前后后地转了一圈,根本没有看到蒲结奴他们的身影。张梦阳暗感奇怪,遂捉了一个士卒来问,得到的回答是国相大人在城外的吕祖庙,尚未归来。 张梦阳一掌把这士卒击晕了过去,然后翻出墙外告诉李师师。 李师师不解地道:“可我离开吕祖庙的时候,明明看到蒲国相他们吩咐手下人,准备离开那里回城去啦,我觉得我,不可能听错的呀!”
张梦阳犹豫了一瞬道:“管他呢,既然他没回来,咱就还到庙里去找他去就是了。”
李师师也道:“就是,反正你跑得快,咱们再玩儿一次腾云驾雾的把戏岂不妙哉!”
张梦阳笑道:“好,这也算是公私两不误吧!”
话音刚落,李师师已然被他给抱在了怀里,喝了一声“起”,而后就飞上了树梢,在黑暗之中朝城门之处闪去。 李师师被他抱在怀里,悠悠地道:“可惜这会儿天都要快黑透了,看不清天上云和空中的鸟,也看不清远方的田野和近处的房舍,这腾云驾雾的感觉呀,可是打了不少的折扣呢。”
一转眼的功夫,他们二人已经跃下了城头,又回到了城外。 待得临近吕祖庙之时,张梦阳借着暮色的昏黑,陡然间刹住了身形,将嘴巴凑在了李师师的耳边说道:“咱们绕到后面去,从院后的围墙处偷偷进去,看他们在里头做些什么勾当。”
李师师忽然说:“相公,这庙外面原有许多金兵把守着的,怎么我看前边那些火把下晃动的人影,不像是你们金人的打扮啊,看样子倒像是梁山泊里刘广手下的那些喽啰,是天色昏黑我看不清楚,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张梦阳本没有在意,听李师师这么一说,方才张目望将过去,果见一些明灭不定的火把照耀之下,不少服饰驳杂不一的人影在山门之外幢幢晃荡,与耳重金环、披甲而左衽的金兵士卒大不相同。 张梦阳莫名其妙地道:“怪事怪事,怎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围的金人全都换成了汉人服饰啦?”
李师师并不答话,一双大眼睛注视着山门那边看了片刻,紧接着又道:“你看他们那是干嘛。”
其实张梦阳这时候也已经看到了,聚在山门之外的那群人,正逐渐地散落开来,人人手上拿着强弓劲弩,全都隐身在墙角树后,似在埋伏着等候敌人的来攻。 张梦阳心想,既然山门之处已经发生了变故,那么在这庙宇的四周,说不定也都已经有人埋伏下了,这些服饰不一之人究竟是些什么来头,蒲结奴等人眼下还在不在庙里,如果在庙里的话,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都是难以忖度之事。 他对李师师道:“看样子这庙里头定是发生了什么古怪,这古怪于我有没有坏处,可是难说得很,咱们可更加地要就去察看一番了。”
李师师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应道:“很好,就是这么办,英雄所见略同。”
张梦阳嘻嘻一笑道:“用词不当,你一个女人家哪里是什么英雄了,英雌还差不多。”
李师师拧了他一下道:“废话,女人怎么就不能称是英雄了?否则巾帼英雄这词儿是怎么来的?”
张梦阳笑道:“好,好,好,我的宝贝的大英雄,咱这就飞进去看看,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说罢,张梦阳抱着李师师飞身上树,踩踏着树梢,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如一阵风般地滑进了庙宇之内。 张梦阳落在了前殿的脊顶之上,站稳了之后往下观看,发现后面的一进院落映出了火把的光亮来,便把脚尖在脊顶上一点,几个起落之后,落在了一颗较为粗壮的柏树的树杈上。 他和李师师站在了一根虬枝如龙的粗杈上,伸手握住了眼前的一根手腕粗细的枝子,一大摊浓密的柏枝柏叶遮挡在身前,露出的空隙虽说不大,却足以令他们二人清清楚楚地看见树下院落内的大部分情景。 院中忽明忽暗的松木火把,由十几个农夫一样的汉子高擎在手上,所发出的光亮虽说甚微,却也足以看得清人头攒动,聚集在此间的人数颇为不少。原先密集在此的那些金兵,却是一个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