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道:“听说那几个条件很是苛刻,第一,是要杯鲁加入他们的黑白教,协助那个狗屁圣母处理一应教务。第二,是要杯鲁答应永远留在他们黑白教的鬼城总坛陪伴圣母,两人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第三,是要杯鲁今生今世只许拥有他们圣母一个夫人,对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得正眼相看。”
多保真听了这几个条件之后,一张小脸气得铁青,怒道:“这几个条件,那天杀的全都答应了对么?”
张梦阳道:“那还用说,杯鲁为了能把圣母娶到手,自是一条不落地全都答应下来了,否则那圣母身为一教之主,岂肯委身嫁他?他们的牛头尊者在这里讲说的时候,包括蒲结奴国相在内的所有将士们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会有假?”
眼见多保真闻言立即便要发作,却又看她忽然冷笑了一声,而后长出了口气,似自言自语地道:“随他去吧,反正他现在跟我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别说他娶了个什么狗屁圣母,就是他上了天,拥着月宫里的嫦娥去睡,也跟我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张梦阳在一旁点头道:“我虽未见过他们的那位圣母,但我想一个女人即使再怎么好看,其容貌也顶多和你是在伯仲之间,岂能真的强过你这大金国最美丽的花朵许多?”
说到这里,张梦阳偷眼看了眼多保真,见她的脸上毫无表情,悄悄地松了口气,于是就接着说道:“杯鲁之所以觉着那圣母比你还好,据我看来,不过是喜新厌旧的毛病发作罢了。等他把那圣母玩儿得腻了,再见到一个远不如她好看的女子,说不定也一样的会觉其新鲜可慕,又会毫不犹豫地把那圣母弃之如敝履了。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等之类的阿谀奉承,岂能当得了真?”
多保真冷冷地道:“我说过了,那都已经是跟我毫无关系的了,他既然能为了那邪门歪道的女子,连驸马都不做了,连他的亲娘都不要了,连在大金国的荣华富贵都弃之如敝履,这种人跟狼心狗肺的贼子有什么不同?我真恨不得他即刻被车撞死了,被马踩死了,掉进水里淹死了才好。这种人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是天理难容,都是一个毫无天良的祸害。”
接着,多保真又扭过头来看了看张梦阳,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所以不直接把他送到上京会宁府来,而只让人捎了一枚扳指来当做他才是杯鲁的证物,就是因为他答应了那圣母相嫁的几个条件使然了?”
张梦阳“嗯”了一声道:“正是如此,圣母那几个条件里的第二条,是要杯鲁答应她永远留在他们的鬼城总坛陪伴她,两人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我想既然杯鲁将她娶到手了,这些条件自也是全都答应的了,否则除此之外,哪里还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多保真又是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一边揉搓着太阳穴,一边缓缓地说道:“就是因为那封信,还有拔离速夫妻和吾扎忽他们的指证,叔皇才终于对你起了疑心的,派出了蒲结奴爷爷南来,准备着把你押送回上京受审,同时还派出吾扎忽引着撒改伯伯到云州去提取杯鲁进京,让你俩在上京朝堂上当面对质,那样一来谁真谁假可就一目了然的了。 “本来叔皇的这一安排也没有什么,可你当时已经在清河失踪了的,叔皇便命二哥在提给宋人的和约里面,加上协助搜捕你的条款,在中原的各路、府、州、县撒下了海捕文书,海东青提控司的人也在想方设法地寻找有关你的线索。 “那时候蒲结奴爷爷突发奇想,向叔皇奏报说你跟中原的匪患红香会勾结甚深,而从中原到上京路途遥远,这一路之上,难保会有不测发生,所以坚持要把杯鲁你们两个就近在中原对质审问。 “在那同时,杯鲁和那个圣母早已经离开云州,回到河东的鬼城总坛去了。没办法,只得由拔离速新娶的老婆柳银儿,又写了一封信,交给一直留在她身边的黑白教徒众带了回去,要圣母立刻带着杯鲁赶赴中原斡离不二哥的军中,意图揭穿你的面目。”
“婆婆更是万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着两个杯鲁,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当初只生了一个娃,而不是双胞胎,而这两个杯鲁一个真一个假,那是自不待言的了,所以婆婆觉得事关重大,就打算亲自到中原来辨识一下,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冒充他的儿子。 “她是杯鲁的亲娘,岂有认不出自己儿子的道理?往事的一桩桩,一件件,一旦两相对质起来,想要辩出他才是杯鲁来,并不是一件怎么困难的事。那样一来,你这个假杯鲁可就要彻底玩儿完了。 “我权衡了整整一夜,觉得想要帮你的话,只有阻止婆婆的这趟中原之行才可,由我出面代她前往。如此一来,帮你还是帮他,可就全都操之在我手了。而用不着被动地听从别人的摆布。”
张梦阳不解地问:“在那当时,你的心里面,是打算着要帮我,还是打算着帮他?”
多保真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略显犹豫,然后转过头去说道:“那还用得着问么,那时候,我也跟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是你杀害了大哥,恨不得将你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只怕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但我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之后,又觉得杀害大哥的人,不可能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张梦阳道:“万幸你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好女孩儿,要是你也跟他们一样糊涂,我可真是掉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你用不着拍我马屁!”
多保真道:“你若真的想要对大金不利的话,在那之前接近叔皇,接近大哥,接近文武重臣的机会多多,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何必非得拖到那个时候。再说害死一国的皇帝,不比害死一国的储君更能产生釜底抽薪的震动么?”
“我刚刚也说过了,杯鲁在外面有了新欢,我对他稍稍管束一些,他就会对我大吼大叫,凶巴巴地,好像是我做了错事的一样。可你就不同了,你的性子要比他温和许多,这一点在我和你的朝夕相处中深有体会,想要假装是绝对装不来的。 “况且,我跟杯鲁自成婚以来,始终也没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可跟你相处了才这么短暂的时间,我的腹中就有了动静,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既然天意如此,我也就……我也就……” 至于“也就”什么,多保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措辞,张梦阳却是明白她心里想说什么,于是嘻嘻一笑道:“你也就知道亲者不亲,悦己者为亲的道理了,也就知道谁才是你命定的白马王子了,对不对?”
多保真冷笑道:“所幸你不是杀害我大哥的凶手,倘若我认定大哥是你所杀的话,别说是你了,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做掉。”
说着,多保真的美目一瞪,一缕令张梦阳胆寒的凶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于是他立即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知道眼前的这女孩儿再美,也是一个在女真部族中成长起来的番邦女子,射虎杀熊样样在手,在基因中就烙印着嗜血狠毒的一面,她既说得出就必能做得到,这个时候儿跟她可千万嬉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