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苇丛的尽头,是一架通往一座小小的凉亭的平板石桥,钱多多拉着张梦阳的手,沿着平板石桥,走进了那座四面透风的凉亭里。亭子的下面,或横或竖地系着些仅可容纳两三人的舢板船。 钱多多回头问张梦阳道:“呀,刚才走的匆忙,忘记了问你可否会划船。”
张梦阳点点头道:“会呀,这有什么难的,我曾经划着一条比这些个舢板大得多的船,一夜之间溜出了一百多里的水程呢。”
钱多多道:“好啦好啦,用不着吹这么大的牛,只要会划就好,咱们得先上了小船,再赶赴几十里之外的大船上去。”
张梦阳“咦”了一声,道:“怎么,几十里外头还有大船接应咱们么?”
“这还用说,你那姐夫呀,他可是个满腹经纶的机灵鬼呢,既然敢造赵官家的反,岂能没点儿狡兔三窟的本事?”
钱多多口中略带着些得意地说道。 张梦阳听她夸赞自己的老公,心头上隐隐地泛起一层醋意,暗暗地想到:“你那老公再怎么满腹经纶,脑瓜儿再怎么聪明,还不是被我张梦阳给戴了绿帽子了,不止以前戴过,今儿晚上还要再给他奉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呢,有什么好神气的?”
“哦,我明白了,姐夫大人是害怕身边出了叛徒或是大宋官军偷袭来攻,专门安排了一艘大船远远地泊着,以备不时之需对不对?”
钱多多道:“那可不是!那艘大船之上火工水手应有尽有,每隔三日换一次班,都是对你姐夫死心塌地的忠勇之士,一旦岛子上情况有变,划着这舢板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登上那艘大船,从那里起锚下行,再走上个二十多里地就是你姐夫的屯兵之所梁山了。”
张梦阳惑然道:“怎么,咱们脚下的这座岛子,难道不是传说中的梁山么?”
这时候,只听见身后的远处又传来哈巴温的爆喝与军健们的惨叫之声。 张梦阳一个健步,跳到了一条舢板上,伸手给钱多多,扶着她也上了舢板。 钱多多道:“当年宋公明和卢俊义等人占据水泊作乱之时,梁山上能屯扎下十多万人马呢,你想想可得有多大?咱这个小岛子才多大一点儿?”
张梦阳把系在凉亭旁木桩上的缆绳解了开来,然后坐在钱多多的对面,扳动船桨,将舢板划离了凉亭,一点点地朝湖心里划去。 “你姐夫啊,他也就是看到了这梁山深处水泊之内,易守难攻,想要学一学当年的宋公明,在这蓼儿洼里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呢,你这个做兄弟的,现居着大金军副元帅的要职,可得想办法儿帮帮他呀!”
张梦阳心想:“你那个死鬼老公刘豫,既是个奸臣又是个汉奸,我张梦阳岂能是非不明地去帮他?真是可笑。”
张梦阳笑了笑说:“姐姐放心,只要有小弟我能尽力的地方,定当万死不辞,定当想尽一切办法相助姐夫成此大事。”
钱多多闻听此言高兴地扳过他的脸儿来亲了个嘴,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助你姐夫搞成了这件大事,姐姐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张梦阳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一劲地用力划桨,把舢板按着钱多多指示方向,吱吱呀呀地朝远处驶去。 现在他的心中多多少少地有些不快,原先他一直以为在这里邂逅了钱多多,蒙她搭救自己,全是因为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和他在汴京皇城里头,如夫妻那般地生活了没有百日,总也有个六七十日,自己怎么也得算是她的半个老公,所以她才不计后果地相救自己。 可听了刚刚她所说的话,她真正搭救自己的动机,似乎并非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至少并不全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在她的心目中,竟还是向着她老公的更多一些。 “他老公想要夺取赵家官儿的江山,自己登基做皇帝,而她此刻的身份乃是刘豫那厮的正妻,难道她是想要做皇后么?”
这时候,他们看到刚刚逃离的那座小岛上,突然间烟焰冲天,张梦阳辩了下方位,起火处正是钱多多所居的那所庄院。 张梦阳“啊”了一声说道:“不好啦姐,哈巴温那厮定是已经彻底地挣脱了狗笼,闯到你的那所庄院里杀人放火起来啦。”
钱多多扭过头去观看,冷笑了一声,道:“管他干么,我本来还担心他会跑到你姐夫那里说咱俩的坏话,这回就用不着担心啦,他杀了咱们的人,烧了咱们的岛,已经完全变成了理亏方,就算他以后再怎么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只要有我的枕边风吹着,你姐夫也是不能信他的了。”
张梦阳笑道:“只是太可惜了那么一所大好庄院了,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咱们刚才就不该对他玩儿那等机枪扫射的游戏,我不扫射他,你不扫射他,兴许他就不会被气得发疯发狂,也就不会激发得他挣脱狗笼,放火烧毁了咱这偌大的家业了。”
听他这么一说,钱多多反倒咯咯地娇笑了起来:“一个庄院毁了就毁了,没有什么可惜的,反正你姐夫他有的是银子,让他再给我另盖一所也就是了。不过你这机枪扫射的玩意儿,我可真是觉得好玩儿得紧,我从小长这么大呀,可从来没有玩儿过这么有趣的游戏呢。对了,反正这会儿已经离得岛子远了,四下里无人,你在抱着我玩儿一回机枪扫射的游戏怎样?”
张梦阳哈哈地笑道:“我猜姐姐不是想玩儿游戏了,你是想尿尿了对不对?”
钱多多嘻嘻一笑,道:“两者兼而有之吧!”
“那有何难,只要姐姐愿意,小弟我就陪你玩儿个不亦乐乎。”
说着,张梦阳抛下了双桨,弯腰将钱多多抱了起来,又如大人把持小孩子撒尿那般,捧着她玩儿了一回机枪扫射。 看着自己的一溜尿线射入水中,钱多多高兴得欢呼不止,张梦阳也兴奋地说道:“可惜这些这么好的圣水,一发不落地全给洒进水里去了,要是还能洒在哈巴温那厮的秃脑壳上,他指不定对咱姐儿俩怎么感激涕零呢。”
…… 两个人互问别来之后的情由,张梦阳把自己从汴京返回金国之后,所经历之事大概对钱多多说了。 钱多多也告诉他,他们金国的斡离不元帅兵临汴京城下,刘豫找到了斡离不,想让金兵替他出面,在宋帝后宫里面索要一位熟习宫中事物的女子,以便将来他登基称帝之后,协助他的夫人打理后宫中一应事物。 当时的后宫之中一听说是金人索要,无论是妃嫔还是女官,没一人愿意前往,甚至有的要以断发出家以明志,誓死不从。只有她钱多多知道自己的那位结拜兄弟张梦阳,实则是大金国中的杯鲁殿下,而且听说此番金人出兵,那位小杯鲁还是东路军的副元帅,因此便自告奋勇,答应以自己一人之身,替朝廷分忧解难,前往城外营中与金人一会。 钱多多虽也被道君皇帝召幸过多次,却是没有替皇帝诞下过子嗣,因此将她派往金营,倒也不违反宫廷礼制,只是道君皇帝究竟是于心不忍,亲自把这位钱尚宫召了去,温语垂询,以示宽慰。 道君皇帝见钱多多面色如常,毫无悲戚之感,方才放下了心来,当晚便驾临了琴语轩中,最后又幸了她一次,第二天便将她盛装妆扮了起来,派人护送到了斡离不营中。 哪知斡离不忙于攻城和与宋朝君臣谈判,也来不及相看钱多多什么模样,就直接命人给刘豫送过去了。 刘豫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自以为捡了个大大的便宜,同时庆幸斡离不戎马倥惚,没有机会接见于她,否则这天大的馅儿饼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