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喷香的撒花流云笺展开来一阅,却原来是多保真写给他的一封吐露相思之意的绵绵情信。信中除了倾诉对他的相思和挂念,还对自己以往的蛮横霸道作了检讨,并说只要他愿意,在外面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都不介意,只要他心里永远记着,只有她才是他的结发妻子那就够了。 多保真在信的末尾还说,她派人到小姑里甸去,想要接蒲速婉来家里一起住,但蒲速婉坚辞不就,她也没有办法,希望他回来以后能劝劝她,让她搬到京里来朝夕相处,除却成全了她们姐妹感情之外,也好一起相研探讨侍奉君子之道。 张梦阳看了之后,对她的话将信将疑,笑着心想多保真这是唱得哪一出,她说的这些都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联想到了《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在知道了老公贾琏在外面购置了外宅,把尤二姐养在那里,便假意地与尤二姐套近乎,妹妹长妹妹短地亲热得不亦乐乎。及至把尤二姐骗进了贾府之后,才慢慢地用尽各种手段把她折磨至死。难不成多保真也想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蒲速婉么? 还好,蒲速婉冰雪聪明,给她来了个“坚辞不就”,倘若多保真果真有此恶念的话,蒲速婉到了纥石烈府上,岂不是凶多吉少? 张梦阳冷哼了一声暗想:“管她呢,她要是真的动这样的小心思,那小爷我就给她来个敬而远之,待在小姑里甸不回去了。有着姨娘、莫娴、莺珠、月里朵和蒲速婉她们陪伴着我,我这三妻四妾的其乐融融,把她远远地晾到一边儿去,看她还敢不敢耍这些小聪明!”
此间之事已了,张梦阳拖延了几日之后实在是找不到继续拖延的理由,便只好辞别了粘罕和娄室等人,与拔离速和赛里该点齐了五千鹞子军,带上了萧太后等几个女人开始北返,第二次踏上了前往上京会宁府的路程。 天祚帝被上了手铐脚镣,并取了一面三十斤重的行枷给他戴了,弄了一辆囚车木笼把他锁在了里面,置于队伍的中间靠前的位置上。 张梦阳命人置办了四辆车辇,萧氏姐妹和小郡主、月里朵每人一辆,自己则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或前或后地相跟着她们,骑马骑得累了,便随便钻到哪个车里去跟她们调笑取乐,闹到兴致浓烈之时,也不管是白天夜晚,只是任情地胡天黑地一番,相互间难免不说一些我心永恒,山盟海誓之类的动情话。 因此从大同到上京的路途虽远,张梦阳一路之上却是调莺弄燕,昼拥西施,夜卧貂蝉,畅快得美不可言,一日一日地过得颇不寂寞。 至于统领三军的任务,他一股脑儿委托给了拔离速,看押天祚帝的责任,也全权授予了赛里该,而自己这个三军主将,则彻彻底底地沦为了护花使者兼采花使者。 有一天,萧淑妃无意中得知了天祚帝被关押在囚车木笼中的困苦之状,便请求张梦阳对他能够略为看护一些。张梦阳虽然身为此行的主将,但对天祚帝的死活其实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也并不知道如今的天祚帝在自己的手下究竟是个什么待遇。及至他得了萧淑妃的告诉,跑到天祚帝的囚车跟前一看,立即命人打开锁在他脖颈处的长枷,脚镣和手铐也尽量给他弄得宽松一些,并吩咐赛里该于饮食上不可亏待于他,一有伤病之时也要及时给他延医用药,不可怠慢,并说: “皇上之所以要把这个祸害活着押赴上京,按粘罕元帅的话说,可是要用来在太庙中献俘的,用以祭告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若是还没到上京之前就让他死在了这半道儿上,咱们大伙儿谁也吃罪不起。”
赛里该这才恍然道:“殿下放心,我一定吩咐弟兄们,给这老小子好吃好喝,赶到上京的时候,把他养的四白大胖的。”
张梦阳点头道:“嗯,这我就放心了。还有,这天气渐渐地转凉了,越往北边儿走越他娘的凉。派人赶往前边的大定府,让他们立即给弟兄们备办五千套御寒的衣裳,三天之后等咱们赶到了的时候儿,若是少了一件,立马摘了他府尹的脑袋。”
“是,末将这就派人快马飞报。”
说罢,赛里该即刻便让人吩咐下去了。 张梦阳还在此处分别给汴京的康王赵构和李师师写了一封书信。再给康王的书信上,说了些久违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就转入正题,要他转告其父皇道君皇帝,金国朝野之间多有对大宋怀有敌视之意者,要他们尽量遵守好南北两国的盟约,做好防范,并派人解释好边境上招降张觉和与天祚帝暗通款曲的一系列误会。 而给李师师的信中,则主要是一些儿女情长的思念之词,并告诉她晴儿和她的夫婿赵德胜都很好,很平安,赵德胜在金军中做了将领,将来视其军功定当酌情升迁等语。两封书信写好之后,命跟随来此的几个红香会弟兄快马南回,前往汴京分别投递。 在从大同府出发之时,张梦阳曾让人打造了一口长三米宽两米的大木箱,把那条灵蛇盛储在其中,用一辆双驾的马车拉着,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朝北进发。 刚开始的时候,负责拖运的将士甚是害怕,他们从小到大没人见过这么大的蛇,生怕这条灵蛇会一时犯性,突然伤起人来,因此大木箱中始终都上着锁。只有当张梦阳过来察看的时候,才敢将木箱上的锁打开,将这条大蛇放出来撒撒欢,让它在草地间游游走走地活泛活泛。 这条灵蛇倒也乖觉听话,自从在应州府衙中得了张梦阳的教训,它果真未曾再伤害过人命。张梦阳以前曾在《人与自然》中看到过有关蟒蛇的介绍,说蟒蛇有时候能够一口吞下一整头牛犊,而可以整整一年不再进食。 为了防止它因为肚饿而暴起伤人,在走到奉圣州东北面的望云县之时,张梦阳命人弄来一只又肥又大的绵羊,当做食物喂给了它吃。 眼看着灵蛇把一整只羊都活生生地吞到了肚里,只把个张梦阳看得满身是鸡皮疙瘩,苦笑着拍了拍灵蛇的脑袋说道:“蛇兄啊蛇兄,看你吃起羊来倒是比豺狼们文明得多了,至少还给绵羊留了个全尸,可我怎么觉得,你这种进食的方式,比之豺狼们还要瘆人得多呢?”
灵蛇刚吃饱了羊,肚腹胀大,但依然还是极为灵便地爬回到了它的那口大木箱子里,盘起了身子睡大觉。 张梦阳哈哈笑道:“吃饱了就睡,怪不得这家伙长得这么快呢。”
当队伍在一片金黄的草原中行进了七八天后,便来到了大辽的故都中京大定府。萧太后扶着张梦阳的手走下车来,看了看周围的故土山川,看了看大定府巍峨高峻的城池,心下不由地感慨江山依然,而故国不再,不禁然默默地落下了几滴眼泪来。 张梦阳猜到了她此时心中的感慨,便就轻轻地握着她手,小声地对他说道:“娘子不必难过,古往今来的历史上,有几个能够万世长存的王朝?人人都把皇帝称作是万岁万岁,可是真正能够活到百岁的君王又有几个?东汉西汉,晋朝唐朝,哪一个不是二百多年便就完结了?更多的是那些几十年或者十几年就被扫进历史垃圾堆里的短命王朝,在史书中不也是有其一席之地的么? 咱大辽能够雄据北疆二百余年,享国之长堪比汉唐,也算得上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奇迹了。俗话说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别看他们金人现在跳得欢,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得让他们拉清单。他们的人蛮横残暴的多,心怀善念的少,让我看哪,能撑过一百年就算是他们的运气了。”
萧太后拿出手帕来拭了拭眼泪,道:“一切繁华,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你用不着来安慰我,现在的我,只想着要跟你平平安安地走完后半生,至于别的事情,我也就不去多想了。”
张梦阳笑道:“对,就让过往的一切,都消逝在风里吧,咱们只管往前看。”
萧太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也得亏了这些金人们把你错当成了他们的杯鲁驸马爷,否则呀,天下茫茫之大,咱们这一大家子人,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藏身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