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一想也是,便也不再如刚才的那般担心,只把手上的兵刃挥舞得更加紧密飞快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死在他手上的辽兵辽将就达一百之多。 金兵不断地从秘道中涌入进来,而天祚帝的近侍局侍卫和御营亲兵闻知金兵入犯,皇上危急,也都不顾一切地自谷口处的石坟甬道间闯将进来,与仿佛从天而降的金兵厮杀个不休。 这一仗只从未时打到了日暮时分,双方由于谷中地形狭窄,摆布不开阵势发挥各自的整体优势,因此没有在开阔地带的那般两阵对圆,互相冲锋,有的只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捉对厮杀。两军交战变成了混乱不堪的大规模群殴,乌泱泱地如同乍被捅了马蜂窝的一般,到处都厮杀得一片混乱。 也不知是辽兵还是金兵中的谁喊了一句:“皇上逃走啦,皇上逃走啦!”
金人的皇上远在极北之地的上京会宁府,此人口中所嚷叫的皇上大家都知道是谁,所以如此一来,难辨真假而又筋疲力尽的辽兵辽将顿时泄了气,再也没有了继续厮杀的勇气,一个个地撂下了敌人,如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 而混乱之中自始至终也不见天祚帝站出来登高一呼,稳定军心,因此更加坐实了天祚帝跑路的猜测,也使得辽兵辽将的斗志泄得越发迅速,抵抗的决心信心更加的解体。 与之相反的,谷中各处的金兵则勇气倍增,逐渐地组成了有效的作战阵形,对已呈败相的辽兵辽将进行着最后的绞杀。 辽兵辽将们所知的退路就只谷口处的石坟甬道一地,所以大伙儿都争抢着往那边败退、汇集,很快地就被金兵压缩到了那小小的边角之上,再也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石坟之下的甬道极其狭窄,只容得一人一身通行而已,辽兵们越是挤压得厉害,越是人人都逃生不得。及至最后,自甬道中逃脱的辽兵仅只十之二三,大部分皆被金兵砍杀在了香草谷中。香草谷中到处都是将士们的鲜血,到处都是将士们的尸体。既有辽兵的,也有金兵的,但大多数地方还是以辽兵的居多。 天祚帝的御营近侍局和各亲兵营,皆是皇族耶律氏所属的迭剌七部和后族萧氏所属的乙室部子弟,两百年来世代相沿,对辽朝廷可谓是忠心耿耿,天祚帝之所以丧失了大半国土而始终不挠,怀揣着中兴祖业的梦想,就是还有着这多达数千的御营亲兵可以倚做根基。 而今天经过这香草谷一战,御营亲兵损失大半,使得天祚帝这最后的中兴之梦也彻底地付之东流。 辽兵最后的几点零星抵抗也都归于了沉寂之后,整个香草谷,此时已成了金军的天下。 莎宁哥和娄室等人最关心的,是天祚帝如今是死是活,不管死活,都要把他尽快地找到。因为只有抓住了他或者杀死了他,才能有力地对外宣称垂统二百余年的大辽,已经彻底地为大金所灭。 经过了一番细致的搜寻,各队金兵在所有的阵亡者中,都没有找到天祚帝的尸体。这让娄室等人大惑不解。因为辽兵辽将大半战死,成为金兵俘虏的只不过几十人而已。这几十个人在娄室等人看来少得可怜,一望而知并无天祚帝混迹期间。 俘虏中没有他,阵亡者当中也没有他,那这老小子跑去了哪里?难不成他还真的插翅飞出了这绝地去不成? 娄室下令在阵亡者的尸体中继续搜索,细细地搜索,不管是辽兵的尸体还是金兵的尸体,一个都不放过。接着又把俘获的几十个辽兵辽将细细地看了一过,仍然没有查找到天祚帝的半些儿影子。 别说天祚帝,就连萧得里底和萧查剌等一般文武臣僚都一个也见不到,萧淑妃也不见了踪影,只找到了萧太后和月里朵,她们身上都只受了些许的轻伤,算得上是毫发无损。 张梦阳默默地在心中念叨:“谢天谢地,我的这两个老婆还都安然无恙。真希望莫娴也能安然无恙,别要有个什么闪失才好。”
他心中只记挂着萧淑妃,对天祚帝的死活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别人却把能否抓住天祚帝,看做是这一番战事成败的最大关键。 抓住和杀死了天祚帝,那无疑称得上是辽金之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的一战,其重要性端的不同凡响。没抓住他或者他并未死在这场混战当中,那么这一场仗,即便胜了也是败了。 经此一役,谁知道他会逃向哪里?如果他在外面随便在一个州郡的犄角旮旯隐匿不出,那再想要抓住他岂不是如大海捞针一般的困难? “这老小子竟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金军将领人人心中都做是想。 最后还是张梦阳的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天祚帝虽然愚蠢,但在这愚蠢中也有着几分狡黠藏在里边,比如那条通往谷外的秘道的设置,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奇思妙想。 “这老小子,居然把后世里的地道战的战术提前用到他这香草谷里来了。秘道既然能有一道,已然也能有两道有三道。这老小子是否在另一个不为我所知的秘道中逃脱了去?”
张梦阳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把自己的认为告诉了娄室等人。 经他这一说,娄室等人也都觉得大有可能,于是发动士卒在香草谷的所有房屋、角落中搜索有无新的秘道入口。 又经过一番细致的搜寻,果然在一处细密的月季丛中,发现了一个黑魆魆的洞口。洞口稍微突出地面几公分,一块缸口般大小的圆石被推到了一边,孤零零地歪在哪里,一看就是这个洞口的石盖,是被逃到这里的天祚帝等人给匆忙推开了的。 张梦阳和娄室等人全都闻讯而来,吩咐人把这一大簇月季丛砍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让士卒纵身而入下去探查。 约摸等了小半个时辰,扔不见下去探查的士卒返回禀报,张梦阳的心中不由地焦躁起来,心想莫娴被天祚那厮给强掳了去,说不定恼羞成怒之余又得给她一顿气受。况且不知天祚还会把她带向哪里,今后还有没有把她找回来的可能。 想到这里,张梦阳毫不犹豫地也自那洞口中跳了下去。娄室等人见状,还都以为他担心天祚帝逃脱,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一探究竟,因此也都不再顾及个人的安危,纷纷纵跃而下,在黑魆魆的地洞中摸索着前行。 在这条地洞中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方才走到了它的尽头处。这尽头处的出口,也是一片茂密的月季花丛。 由于月季花枝干上满是针刺,常人无故都不会深入其中自找苦吃,因此天祚帝才把这种花儿当做遮挡洞口的掩体,以防被外人发现掩体之后的秘密。 由月季花丛中钻将出来,眼前是一片陡峭的斜坡,几十个金兵士卒的尸体横在当地,间杂着七八个辽兵战死的辽兵将士,也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显见得此处刚刚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而且战况甚是惨烈。 这些个金兵士卒,正是刚刚在另一头跃入洞中探查究竟的那些弟兄,想来是天祚等人逃走之时在月季花丛之外设下了埋伏,待得他们这些人全部自洞内走出,陡然间上前截杀,攻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方才致使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部殉难。 张梦阳手搭凉棚朝远处张望,只见青翠的植被之下层峦叠嶂,如洁白的棉絮般的白云在晴空里悠闲自在地飘荡着,彷佛不问世事的隐逸高人一般,根本察觉不到下面红尘世界里的攻战杀伐,血染尘砂,察觉不到此刻正有一个名叫张梦阳的男子,站在这里揪心着萧淑妃的下落,把头连摇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