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战事也已经基本结束了,辽兵被杀死两万多人,俘虏了一万多人。由于营中可用的绳索不多,仅够捆绑数千人之用,娄室便命令将剩下的七八千俘虏尽皆砍杀了。 然后便在活下来的俘虏中逐个儿地盘问,方才得知天祚帝两天之前就因为淑妃娘娘凤体欠安,返回香草谷行宫里探望去了。而且昨天刚刚入夜之时,天祚帝又派人来把张梦阳和萧太后自牢室里提出,由萧得里底亲自押赴到香草谷外围的御营近侍局另行关押。因此他们四人此刻都不在营中。 娄室和谋良虎、拔离速、婆卢火等人商议,都觉得事关重大,主张立刻朝天祚帝藏身的香草谷进军,此次务要将天祚帝阿果一战成擒。 同时,娄室决定分派出一支队伍协同撒鲁浑和阿里剌牵制青冢寨大营,以防他们派兵前往香草谷扈驾勤王。 另外,娄室命人从俘获的天祚帝的近臣当中,挑选出了两人作为向导,引领队伍前往香草宫,并许诺这两人,一旦成功抓获天祚帝阿果,不仅可免去他们及其家人一死,更可获得一笔丰厚的赏赐。 同时,还派出谋良虎押解着天祚帝的后妃皇子公主以及金源郡王萧得里底所有的家眷等一大从人,先行返回到云州大同府去了。 这一仗虽说没能解救得杯鲁驸马脱困,但却俘获了天祚帝除萧淑妃之外的所有皇族家眷,也算的是奇功一件。 “有他的这些皇族亲眷掌握在手上,谅他也不敢对杯鲁驸马轻举妄动。”
一众金军将领们人人都这样想。 …… 这时候的娄室,手下的可用之兵并不甚多,除却本来化装成游牧民隐匿在山金司的两千多士卒外,还有本由谋良虎留下来的五百余人,再加上他和方天和自燕子城带来的一百多人,总共也就只两千七八百人左右。 但这些人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用了,他曾经在混同江一带创造过两千多人击溃辽国大将萧查剌指挥的五万大军的辉煌战绩。因此仅凭目前的这两千七八百人,他有着十足的信心能够攻破天祚帝藏身的香草谷行宫,即使不能把天祚帝阿果生擒活捉,也一定要把他的尸首送到上京会宁府去,如此一来,消灭垂统二百余年的大辽国的巨大功劳,那就任谁也抢不去的了。 到时候,他还要在香草谷树起一块高大的石碑,上面刻上一溜醒目的大字:大将军完颜娄室灭辽于此。 只要那块石碑往那儿一竖,自己这名垂青史的不世奇功,便算是千古不灭,可以传诸子孙万代了。 至于搭救他的杯鲁兄弟摆脱险境,在他而言那只不过是创建这件不世奇功的顺手捎带罢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动机,所以娄室才在刚刚攻破了渔阳岭大营之后,把队伍稍作休整,即行在两名向导的带领下,火速地开赴到香草谷去了。 他们在穿过了一片不算太阔的草场之后,便开始进入了连绵起伏的群山。 在这群山之中七转八弯地走了好长一阵,便又进入了一溜两峰间高耸夹峙的沟壑。 娄室一看此处的地形,不由地眉头皱了起来,知道如此形势之下,敌人若自两边或是上方埋伏一支奇兵,都用不着短兵相接,单只是用强弓劲弩或者是滚木擂石,就能对己方造成极大的杀伤。 娄室命亲兵把带路的那两名天祚帝的近臣,置于队伍的最前面,并把话交代给亲兵:只要一遇到辽兵自上而下的攻击,立即让这两人喊话辽兵,告诉他们自己这些人全都是附近的牧民,闻知金人攻破了渔阳岭大营,自愿执戈前来勤王扈驾的。如果这样仍然无法阻止辽兵的攻击,则立即将这两名天祚帝近臣射杀,然后后队变前队,火速地撤出到安全地带去。 原来,娄室带来的这两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原先藏匿在山金司的金兵组成,他们仍还都是一身牧民百姓的打扮,远望过去,任是谁都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兵,是民,是匪。 所以娄室才想出一旦遇到辽兵埋伏,让带路的两名天祚帝近臣诈以前来勤王救驾的牧民应之。虽然心知如此未必能蒙混过去,但既然已经到达了这等险要之地,也只好硬起头皮勉为一试了。 如此又朝前行进了约摸四五里地,猛听得半山峰里骤然响起了急如密雨的铜锣声响,一众金兵心头都是一惊,纷纷仰头观望,只见无数杆辽兵旗号,在两边峰峦间的植被中摇晃招展,呼喝呐喊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漫山遍野之中到处都站满了辽兵的一般。 娄室安排在头阵的亲兵一见这等阵仗,立即逼迫那两名带路者向两边峰上喊话,告诉他们这支队伍是友非敌,乃是前来勤王救驾的谟葛失部人众。 岂不知峰头上的辽兵根本不理会他们这些,只听一声号炮响过,两边峰头上的滚木擂石便即轰隆隆地打将下来,使得填塞在沟壑里的金兵无处躲藏,一时间被打死砸伤了不少,剩下的如无头苍蝇般乱纷纷地四下躲避。 三波滚木擂石逞过了威风之后,底下的金兵死伤枕藉,足足损失了五六百人之多。 见到此情此景,娄室急忙传令让队伍疏散开来,以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但是紧接着,标枪箭矢又密如细雨般地射将下来,正在疏散中的众金兵又是成片地倒下,就连娄室和拔离速肩背之上都各自中了一箭。方天和胯下的马匹连中数箭,前腿一弯栽倒在地上,将方天和整个儿地掀倒在地。 两边峰头上的都是天祚帝的御营亲军,都是清一色的来自耶律七部的丁壮男子,平日里训练有素,忠诚可靠,当初天祚帝逃入夹山,之所以选择香草谷构建行宫别墅,就是相中了香草谷外围的险峻地势,极易于埋伏兵将,易守难攻,就算阻挡不住来犯之敌的攻势,至少也能够为天祚帝和萧淑妃自行宫秘道中逃脱远引行的充分的时间。 因此,天祚帝的御营亲军和近侍局侍卫们就依托夹山之中峰峦叠嶂的地利,依托香草谷周边的险要地势,形成了一套被同知枢密院事萧查剌喻之为“先礼后兵”的打法。 所谓的先礼后兵,就是指的一旦遇有敌军来袭,倚仗着险要的地利优势,不急于与敌军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而是在高峻之处投掷大量的石块滚木之物对来犯之敌造成极大杀伤之后,再以强弓劲弩发射箭矢对敌进行二次杀伤。 滚木擂石大多粗糙笨重,其功用主要在乘敌队形未散,出其不意给其造成大量的伤亡。而敌军队形一旦疏散开来之后,再以此物击敌的话,伤敌效果则要大打折扣。这时候,强弓劲弩则就派上用场了。 滚木擂石对敌人所造成的杀伤,往往是随手抛掷,大多时候都属于无目的性的,而弓弩箭矢则是由人手操纵,放射之前都是先行瞄准,有的放矢,大多时候都属于有目的的伤敌行为。因此,在占据着绝对地利的形势之下,弓弩箭矢对敌人所造成的杀伤,往往会是滚木擂石的二到三倍,甚至更多。 这种居高临下的对敌打击手段,费不了己方的一兵一卒,在保持远距离的情况下,就能够对敌造成普遍损失,这就是萧查剌所谓的“先礼”。 当滚木擂石和弓弩箭矢先后对敌造成大量杀伤之后,对敌造成的不仅仅是兵源上的损失,更会令其深陷在无可挽回的惊恐和混乱之中,这时候再出动精兵劲卒前后劫杀,所困在沟壑中的能够逃脱生还的,就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了。而这,就是萧查剌所说的“后兵”了。 总而言之,这种“先礼后兵”的打法,其目的就是要把敢于闯入深山峡谷之中的来犯之敌尽数歼灭,尽量不给其喘息和生还之机。 这种诱敌深入到埋伏圈中,然后聚而歼之的打法古已有之,并被历朝历代的兵家应用了不知几千百遍,甚至就连狼群捕食都对这种战法屡试不爽,实在算不上什么创新之举。如果非得要说创新的话,那就是辽国君臣们给此种战法冠以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名称罢了。 虽然如此,这种守株待兔的埋伏战对初来乍到、不明真相的金军还是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经过滚木擂石和雨点一般的箭矢的杀伤之后,九死一生的金军惊慌失措之余,又听到半空中一声号炮响起,沟壑的里外尽都涌出了大量的辽兵士卒,仿佛一下子从地底钻出来的一般,纷纷骑着战马,挥舞着长枪大戟喊杀着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