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人知道知府大人因刚刚丢了夫人,心下正极是懊恼,恰是肚中一口恶气无处发泄,这时候谁还敢向他进上一言?一得他的吩咐,众人立即冲上前去动手,三下五除二把张梦阳打倒在地,然后拉拉扯扯地将其拽到后边的一间小屋子里,随即关门上锁,禁闭起来。 气得张梦阳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账王八羔子,不分青红皂白凭什么关我,老子我明明就是你杯鲁爷爷,干么要冒充?老子我还有要事得去处理,耽搁了老子的大事,老子一个个地要你们好看!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大宋朝落在你这这些混账王八羔子手里,难怪要每战必败……” 张梦阳骂骂咧咧地直嚷叫了半个时辰,所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最后竟把从红香会弟兄们那儿学来的骂人言语全都用上了,却听不见外面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骂得累了,张梦阳只得无奈地坐在了地上,一边呼呼地喘着气,一边扫视了下这间小屋,只见小屋中并无任何陈设,只在屋子的西北角上铺着一面草席,东南角上撂着一只马桶。显然,这间小屋乃是专门为关人而设的小牢房。 这座府邸本是萧太后手下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曹勇义的住宅,金兵攻克燕京,左企弓、曹勇义等文官未随萧太后西去,大半投降了金国,金主吴乞买加封曹勇义为宣政殿大学士,与左企弓、虞仲文等一起降金的大员皆随驾前往上京会宁府去了,他在燕京的府邸便由娄室暂住。 童贯从金人手上接管了燕京之后,曹勇义的这座府邸又变成了新任燕山府知府王安中的宅居。 这间小小的牢房,看来是在曹勇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的。娄室住着的时候张梦阳虽说来过几次,但都只在前庭逗留,并从不曾到后边来过,因此从不知道这座府邸竟还私设着这么一间小小的去处。 他心中急着要去解救萧太后脱困,待歇得够了,便站起身来,爬到窗边探听动静。 他从破裂的窗洞处朝外观看,只见外面的窗口处都封了铁条,粗细与间隔大致如同后世的通用的铝合金防盗窗一般,而门口处,则站立着三四个府上的亲兵,担负着对他的看守之责。 另一边的窗口也是一样的封着铁条,能够与外界相通的,就只剩下了被那几个亲兵把守着的木门。 张梦阳过去敲打门板道:“喂,外边的几位老兄,麻烦你们去告诉大人一声,这真的是一场误会,我还有要事在身,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真的给耽搁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外面的一个亲兵喊叫道:“你再他妈的鬼叫也没用,我们老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让你撞的不是时候呢!”
张梦阳道:“我也没有想触他的霉头,我也不过是在府门外朝里边望了望,又算是什么大错了?这么蛮不讲理地把我关了起来,算是哪一门子的王法?”
另一个亲兵怒道:“你再他娘的嚷嚷我饿你三天你信不信!”
张梦阳见跟他们说不通,知道再怎么相求也是无用,便静了下来不再吱声。好在刚才这亲兵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虽在此处被紧闭了起来,不过他们还不想要了自己性命,不想要自己性命,那就会按时给自己送饭来,只要他们送饭之时把门一开,我就猛然间窜了出去,谅他们也没谁能拦得住我。 打定主意,他便即安下心来,到角落里的那张草席上盘腿一坐,闭目养神起来,按着《神行秘术》所授的方法,静静地调息运气。 那卷《神行秘术》,虽然在去汴京的途中被戴宗那厮给搜了去,但书中的文字他却是从头至尾全都记熟了的,因此有没有那卷书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半年来,因为在汴京大内被钱多多给牢笼了两个多月,心绪烦乱,以及与李师师在一起的时候只顾得谈情说爱,总是风月之事当头,因此就难免地修习神行法的之事耽搁了一段时间。 可是自从离开汴京北返以来,夜来歇息他都是独处的时候居多,因此重又把修习的功夫拾了起来,每天入睡前必得引导内息在体内运行一周天,感觉浑身舒畅妙不可言之时,方才卧倒睡去,而且总是一梦俱无的沉沉深睡,每每一大觉直睡到天亮,醒来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因此这一个多月来,张梦阳觉得自己的耐力又有所提升,小腹间总是感觉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在涌动,但凡需要,又总是能够给他的精神和体力提供足够的能量支撑。 可也是在这期间,他还不知不觉地养成了一个说不上好坏的毛病,即每每打坐行功圆满,感到气脉流通,四肢百骸温和畅适之际,总会在浓浓睡意的牢笼之下悠然睡去,直到天明醒来之时,才发现自己仍还盘腿坐在炕上,可双腿却丝毫没有麻木滞涩之感,甚至较之躺卧在炕上歇息还觉得解乏,适意。 如今他被王安中关在这间小小的囚室里,无可奈何之余盘腿坐在草席之上调息运气,气息沿着经脉运行了一周天之后,也是如往常那般不知不觉地悠然睡去。 待他醒来之时,发现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腹中微有些饥饿之感。心想我这半天了也没嚷嚷,这帮混蛋们为什么还不拿饭给我吃? 他站起身来走向木门,想看看外面的守门的那几个亲兵是否还在。可刚走到门后就听见“克朗”一响,脚下似踢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一股饭菜的香味儿泛了开来。 张梦阳一怔,知道是自己睡着了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开过门把饭菜送了进来,只不过刚才自己在梦中浑然不知而已。 他不由地自艾自怨起来,深悔刚才自己睡得太死,错过了逃走的良机,还得平白地在这囚室里多待整整一个晚上。 心绪烦乱,自然什么东西也都吃不下去,再说拿进来的饭菜都已经被踢洒在了地上,沾上了灰尘,也已经吃不得了,索性再坐回到草席上睡一大觉,把精神气力养得足足的,等到天明他们再来送饭之时,只要把门一开,自己就直接冲撞过去夺路而逃,赶紧去找斡鲁、娄室他们,向他们请教营救姨娘的办法,千万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此种地方了。 “哎,也不知姨娘如今怎样了,廖湘子那厮会不会难为于她。”
但他知道此刻再如何焦急也不是办法,这一夜是无论如何也得熬过去了。 他走到另一角落里的马桶边上,解开裤带撒了泡尿,然后回坐到草席上去继续行功。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他便醒来不敢再睡,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外面的人开门送饭的那一霎。 左等右等,左盼右盼,好容易盼得天色大亮起来,却还不见开门送饭的人来,直把他急得心慌脚乱,在这间小小的囚室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折腾。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只听一个人说道:“咦,昨天夜里不就是你两个该班么,怎么今儿个还是你俩?到这个点了还没换班?”
门前一个声音答道:“今天该杨顺和邱昂两个家伙接我们班,也不知昨晚上他俩又灌了多少黄汤,到这会儿也还没来。”
正说着,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已经响到了门前,张梦阳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把一双眼睛紧盯着那扇木门,只等着外面开锁,把它推开的那一瞬。 他这里眼巴巴地等着开门,却听到门下面吱呀一响,门的右下方突然透了一束光亮进来。 张梦阳连忙低头观看,只见门的右下角开了一扇皮球般大的小门,一只手伸进来把他昨晚上踢翻的碗盘收了出去,另递进来一碗饭和一小盆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