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狗把紧绑在张梦阳身上的绳索解下,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渔网的缠绕之下剥离出来。 然后,蒋陈皮等几个武艺高强的教众分呈四角把张梦阳围在垓心,距离他有远有近,一个个都冲着他抱拳为礼,看上去态度极是恭谨,如果不是有心去看,根本瞧不出他们是在防备着张梦阳有可能的逃脱。 张梦阳看在眼中,只微微地冷笑了一声,心想你们这些手段,用来对付那个真正的杯鲁或许还行,想要挡得住此时的张梦阳,如今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骚乱之声,有一个惊惶地声音大喊道:“大事不好,金兵来啦!金兵来啦!”
蒋陈皮跳到门外问道:“是谁在那里乱嚷?”
门外有人应道:“蒋大哥,是守卫在天王殿那边的弟兄们!”
蒋陈皮吩咐道:“派人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胡二狗搭茬道:“蒋大哥,你没听见那边的弟兄们喊么?是金兵来啦,外头这会儿风紧,要不,咱就……咱就扯呼?”
蒋陈皮刚听他说完,便就抬手一个嘴巴扇了过去,斥骂道:“胡二狗,你再他娘的扰乱军心,老子他妈一刀戳死你!”
这时候,四下里都响起了喊杀之声,金兵陡然间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天开寺中。 黑白教众全都傻了眼,这么多金兵同时赶到,事先并不见有一点儿动静,眼见着他们是有备而来,自己所有的教众里里外外加到一起,也不过五六十人,单打独斗倒还能好勇斗狠地逞些英雄,但论到排阵冲锋,哪里能是他们这些久经战阵金兵的对手? 事情已是万分紧急,这天开寺地处偏僻,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来了这么多的金兵,毫无疑问,这定是那刚刚脱了渔网束缚的杯鲁公子所使的手段了。 李万胜跑到了客舍门外,附耳在蒋陈皮的旁边说了几句话,蒋陈皮点了点头,然后跨步走进了客舍中来,冲着张梦阳一揖到地说道:“杯鲁公子,我们黑白教弟兄们对您一向礼敬有加,事情既然已到了这等地步,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我们黑白教的前程,为了众弟兄们的安危,大伙儿就只好先得罪公子了!”
说罢,蒋陈皮冲着身后一摆手,几个教众手拿着绳索冲上来,又要把张梦阳给重新绑上。 张梦阳对着冲上来的几个人伸手一指,斥道:“都给我滚一边儿去!”
经他这一斥,那几个人手拿着绳索站在当地,果然不敢冒然上前,眼望着蒋陈皮,等待着听他的进一步吩咐。 张梦阳早已经看了出来,蒋陈皮是他们这一伙儿教众的事实上的头脑,大伙儿都以他的马首是瞻,于是扭过头来对蒋陈皮说:“蒋大哥,你刚才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你明白此理,怎么不明白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这些杀过来的金兵远远地退开呢?甚至让他们退回到燕京去,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可你要是把我绑起来的话,这事情嘛,说不定倒是难办了。”
蒋陈皮听他这么一说,正中下怀,他想要的其实也正是他这句话。他心里明白,真的把这杯鲁公子给控制起来,顶多也就是拿他做个人质,对金兵有些要挟,想要凭此全身而退,那可是着实不易呢,闹不好还会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那样一来可对大伙儿谁都没有好处。 既然这位杯鲁公子大仁大义,主动提出由他自己出面,命令金兵远远地退开,那是再好不过了。凭他在金军中的身份之贵重,一句话吩咐下去,虽不定真能把外面这些从天而降的金兵打发回燕京城里去,但保证自己这一群人的性命无忧,应该还算不上太大的问题。 屋外一个年轻的教众冲了进来,对蒋陈皮说道:“蒋大哥,金兵已把寺院团团围住了,正从前后两面逐殿逐屋地搜索过来,被他们碰上的弟兄们或被砍杀或被射杀,情形已经万分危急了。”
张梦阳也不知道怎么这个时候会有金兵杀过来,他记得自己从燕京城里出来之时,并没有对手下的金兵将官吩咐过出兵之事,而且当时他被几个黑白教的教众引诱着往城外跑,更没想到今晚的目的地会是这坐落在崇山峻岭中的天开寺呀。 张梦阳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倒也懂得因势利导,知道这是一个对眼前的黑白教众进行威吓和讹诈的绝佳时机,因此他故作镇静地哈哈大笑,说道:“蒋大哥,赶紧吩咐人去对金兵喊话,问问他们带兵前来的是哪一位将军。”
蒋陈皮知道自己这一伙儿人命悬一刻,听张梦阳如此吩咐,一时间也来不及细想,赶忙命人跑出去找金兵问话。 转眼的功夫,这名前去问话的教众便飞跑了回来,对蒋陈皮道:“蒋大哥,金兵说他们的领兵官乃是……乃是婆卢火将军和……和杯鲁殿下。”
说着,还把头扭过来去朝张梦阳看了看,脸上写满了疑惑之色。 听了他的话,所有的黑白教众都认定金兵这是在信口雌黄,他们的杯鲁殿下分明被自己人关押在这寺院的客舍之中,哪里会又冒出一个杯鲁来?还领着大军前来围寺?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张梦阳听了之后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知道来人所说或许不假,自己一直被人错当成是杯鲁,而今,杯鲁的真身或许也出现在了这天开寺的外围,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错当成是他,难道他,长得真和自己一个模样,甚至相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么? 他曾听胡二狗说起过,这个杯鲁最近一直缠磨在小郡主的身边想要泡她,只是后来察觉到了黑白教中人盯上了他,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抽身而退,远远地避了开去。。 至于说他退到了哪里,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如果外面指挥金兵围寺的人中,果然有杯鲁在内的话,那就可以推测,杯鲁在小郡主的身边抽身而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金兵此来,应该是他跑回到了燕京城里,去向斡鲁和婆卢火他们去请求救兵,这才突然间连夜杀到这里来围寺的。 而令人吃惊的是,他回到燕京城里调兵,与自己受黑白教之人引诱出城,理当是发生在同一天的晚上,也就是今天晚上。否则的话,自己和他早就有撞脸的可能了,为什么一直在金军中都没有见着他,也没有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张梦阳苦笑了一声,心想造物主的安排真是妙极,巧极,恰当之极,如若不然,杯鲁这个真货出现在娄室、斡鲁等人的面前,自己这个假货岂不立时就要糟糕露陷?那样一来!自己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真的是难以逆料。 他又想到,自己以他的名义先后和萧淑妃、月理朵、李师师等做出了那种事情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而言之对杯鲁而言,自己都是理亏的一方。那么,在杯鲁纠缠于小郡主的时候,小郡主会不会也把他当做了自己,做出了自己难以想象的那事来? 今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念头动不动就会在他的心头上闪现,而且更加化作了一种焦虑,不断地折磨着他。 他还想起了那句自古流传的老话:淫人妻女者,妻女必被人所淫。难道人生在世,果真逃不脱因果循环的报应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萧淑妃和月理朵还有师师,她们可不是杯鲁那家伙的妻女,自己之所以会和她们搞在一起,起初可没有一点儿存心不良的意思。相信老天有眼,定会看在多年来自己一心向善的份儿上,不致让小郡主被杯鲁那坏东西占了便宜去才好。 可是,就目前来说,自己该当如何来面对这个不期而至的真杯鲁呢?张梦阳思来想去,觉得这的确是一个比较无解的难题。 最上之策,他觉得应该是在真相没有被揭穿之前,至少应该是在没有被金国上至皇帝下至每一个士卒知晓世上有两个杯鲁之前,把那个真的杯鲁想办法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