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从梅香的手里头接过包袱来,递在了张梦阳的手上,对他说道:“这个包袱里面的盛着一袭乌云豹为里的大毛狐裘,本是高丽国进贡给咱大宋国皇后娘娘之物,陛下见其做工考究精细,穿在身上极是舒适保暖,便把它当成了一件体己之物送给了我。 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没舍得穿。塞外那边天冷难熬,如果你有机会能见到晴儿,就把这个带给她吧。告诉她说,你的……你的师师阿姨,她……她一直都在惦念着你。”
说罢,李师师转过身去,掩着面以手帕拭泪。 张梦阳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伸出手去把她的身子扳转过来,说道:“娘子,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件狐裘交在晴儿手上的。我也会告诉她,你的师师阿姨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祈求神佛保佑你永远福乐安康。”
李师师又拭了一下面上的泪水,继续说道:“里面还有一副海棠春睡图,乃是我亲自执笔所绘,虽然笔力拙劣,比不得名家名作,但中原士子想要得我一副笔墨,没有个万两金银也是难以如愿的。 烦你带回去转赠给多保真公主,就说中原的李师师,久闻多保真公主大名,只是南北揆隔万里,无缘得见,替我多多拜上于她。”
张梦阳苦笑了笑,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了下来,点头道:“好,一定替你把东西带到,也把你的这番话带给她。”
“另外,还有我戴过的一枚朝阳五凤珍珠钗,送给你,留作纪念吧,希望你在往后的日子里,不会全然把我忘记。”
张梦阳不以为然地道:“瞧你说的,这又是一句傻话了,我非但不会忘记你,还会再相机回来和你相聚呢。说不定呀,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儿,还能把晴儿和那傻大黑一块儿带回来给你看呢。”
李师师闻言,眼睛里顿时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但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虽不知你这话是真是假,但总归是让我听在心里高兴,你这句话,我会一直记得的。”
说着,李师师郑重地对着他行了个万福礼。 张梦阳笑道:“师师放心,我既然把话给你撂在这里了,就绝不会食言,只要时机恰当,就一定会带着晴儿重返中原的,以慰你对她的惦念之苦。”
李师师笑道:“行啦,不要再说这些个了,我都已经说过了把你这话记在心里,那就是已经相信你啦。”
张梦阳嘻嘻一笑,说道:“师师,我对你张口娘子闭口娘子地叫了这么许久,可还从来没有听你称呼过我一句相公呢,眼看我就要离你远行了,你叫我一句相公给我听听可好?”
李师师的一张俏脸略微一红,低头说了声:“相公一路多多保重,我会时常祈求上苍保佑你平安顺遂的。”
张梦阳登时笑得合不拢嘴,握住了李师师的手说道:“好说好说,我当然会一路保重的,为了不让我在汴京的娘子牵挂揪心,我也会好好地保重自己的。”
李师师笑着说道:“从今往后哪,这汴京城里头不光有我这么个娘子值得你惦记,还有你的一位结拜的义兄你也应该好好地义气相待呢,否则的话,那些同死同生的话,岂不都是白说的了?”
张梦阳笑道:“连这个你都知道了,那天去康王府上赴宴,喝酒喝的多了,康王突然提起了要跟我相约为兄弟的话来,我当时也是喝得晕头转向,顺着他的话头儿也就答应下来了。”
李师师抬起纤纤素手,给他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既然行了结拜之事,就应当履行结拜之情,否则一个头磕到了地下,你不认真,皇天后土可是认了真的,若是做出了于结拜之情有违的事来,纵然康王不放在心上,上天的眼光,可是能够洞察秋毫的,那样一来,于你应享的福禄有损可怎么办? 再者说了,康王德基虽然长在深宫,可却不是一个只知飞鹰走狗的纨绔王爷,它不仅饱读诗书,而且还能骑善射,更写得一手好字,颇得朝中士大夫的称赏,在陛下的二十多个子嗣中,实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与他结拜为兄弟,于你这大金国的驸马殿下,也实在是谈不上辱没呢。”
张梦阳点点头道:“嗯,你的话我记下了。其实我只是觉得,像这种焚香结拜之事,应该都是那些江湖上不入流的草莽豪杰们所行的玩笑事,没想到康王堂堂的金枝玉叶,居然也喜欢这种玩意儿。”
李师师道:“头两天我听陛下说起这事儿来的时候,陛下的心里也是高兴得很呢,认为你两个如此相交,于南北两国邦交定然也会很有进益。”
张梦阳笑道:“这事儿竟然连陛下也都知道了,定然是康王告诉他的,看来那家伙还真不是酒后的一时兴起呢。”
“好啦,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只记得汴京城里还有一个你的结拜义兄就行了,再到中原来的时候,不至于只在咱御香楼一个地方落脚。”
“那是当然,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这道理我岂有不知的?我还更会记得,在汴京城里头,还有我的一个娇滴滴的娘子等待着我呢。”
李师师回头对梅香说道:“香儿,把酒斟过来吧,让我敬相公三杯。”
梅香随即从车轿里走出,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呈品字形摆放着三只酒杯,每一个杯中都满盛着琼浆玉液。 李师师双手捧起一只酒杯来,递到张梦阳的面前说道:“相公一路北去,朝登紫陌,暮践红尘,定然十分地辛苦,请满饮此三杯,祝相公一路平安顺遂,早日抵达上京。”
张梦阳说了声“好”,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空杯放入盘中。李师师早已经把第二杯酒又给他拿在手里,紧跟着递了过来,张梦阳又是一饮而尽。 当李师师把第三杯酒递在眼前的时候,张梦阳把酒接在手中,却不立即喝下,他眼看着李师师说道:“娘子,最后这一杯酒,还是去年三十那天晚上一样,你来嘴对嘴地敬我喝下吧。”
李师师莞尔一笑,并不说话,只把他手中的酒杯接了过来,凑到口边,微一仰头,把整杯酒全都啜入口中,然后凑过来吻在他的唇上,把口中的酒缓缓地吐在了他的口腔里。 张梦阳用双臂把李师师紧紧地环抱住,将这口酒咽下,便与她热烈地拥吻了起来。 这一吻,也不知吻了有多久,只听梅香在旁边不耐烦地说道:“娘娘,公子,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了,人家都站在这儿等了半天啦,我还等着给公子敬酒吃呢。”
李师师笑着把张梦阳推开,说道:“好,好,好,我们的香儿还得给他敬酒呢,我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然后,梅香也从壶中倾了一杯酒出来,递到张梦阳的脸前来说:“公子,香儿也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张梦阳和李师师都笑了起来,张梦阳道:“对,好香儿说得是,虽然此行不是去打仗,但总也要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然后将杯中酒凑到唇边,仰脖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