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小郡主在言谈话语的末尾对他的定性结论。面对她得如此定性,他既觉得冤枉无边,细想之下可也无从申辩。对眼前的这些人来说,对眼前的这个时代来说,自己可不就是来历不明么? 总不能实话实说,直接对人家说自己是从遥远的后世穿越过来的,这样的来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漫说人家不信,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万一被小郡主认为自己不仅得了失忆症,而且精神还大大的有问题,那可极不美妙之至了。 而且,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既被人家不惜一切地往死里整,肯定是该有些实际证据的吧,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只要冒烟的地方,就必定有火,人家既指控自己勾引有夫之妇,或许,真的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 可是,面对这恼人的阶段性失忆,目下的自己真的是无处申诉也无理申诉,可不就是个无理之人么? 只听小郡主又说:“你既不是金人,那么我问你,你可曾见到过金人么,你可曾知道金人的厉害?”
张梦阳的历史成绩一塌糊涂,只知道金国兴起后灭了辽,又灭了北宋。若说他头脑中固有的有关金兵的印象,那全都是在电影电视剧的情节里得到的,记得金兵里有个大将叫做金兀术,手下有一支几千人的重甲骑兵,专门用来冲锋,名曰铁浮屠,也叫拐子马,很是厉害,最后是被岳飞的岳家军给收拾掉的。 见小郡主问,张梦阳只能用头脑中的这点有限知识回答道:“禀郡主,在下与金人一向无缘,至今还不曾见识过金人是什么模样。但听说他们军中的铁浮屠很厉害,在战场上冲锋很是披靡。”
“哦,你也听说过铁浮屠?”
小郡主叹了口气,说:“金人的这支铁浮屠,简直就是咱大辽的克星。有好几次战场上明显占优,都是被这该死的铁浮屠出来一阵横冲直撞,以致功败垂成。 最近一次,在奉圣州的断云岭,要不是被铁浮屠突然冲出来捣乱,父王本来可以打金兵一个落花流水的,能得一个大大的胜仗呢。现在想来都还可惜得紧。”
听她口气,很是为父王与此次几乎到手的胜利擦肩而过感到不平和遗憾,既然没把人家打个落花流水,得个大大的胜仗,那肯定是被人家打了个落花流水,吃了个大大的败仗了。只不知道能生下她这么个天仙般的女儿的父亲,长得又是个什么模样。 他记得看过的电视剧当中,岳飞对付铁浮屠的办法,是使用长把大刀,上砍敌人下砍马腿,那铁浮屠好几匹马连接在一起,只要有一匹倒下,其余的几匹即无法前进。靠这方法,郾城那一战,岳飞几乎全歼了金兀术的铁浮屠。 但是那种战法的具体布置和具体施实,可就不是他张梦阳能够明白的了。那时候的他,一到上历史课就打盹,学习内容的枯燥和老师照本宣科的授课方式,使他老早地就放弃了学习历史的信心。 在他看来,学习历史简直一点用处都没有,记住那些历史事件有个屁用?记住发生那些历史事件的年代有个屁用?根本就是在误人子弟嘛! 但是今天他可不这么认为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历史,那是经验的总结,那里边凝结着一代又一代人积累下来的宝贵得精神与经验得财富。 比如,他如果对岳飞消灭铁浮屠的那场战役了解得足够多的话,他今天,不就能向眼前的小郡主积极建言献策,博得美人的青睐了么?至不济也能让小郡主知道自己并不全然是个笨蛋,凭借着一番建言献策,多少可以遮去一些刚才那令人无地自容的“下马”之羞? 就算电视剧中演绎这一段历史细节的时候,若自己不光顾着看热闹,而用心地关注一下岳飞砍杀铁浮屠的技术环节,眼下不正可以来一番“今为古用”,把那方法介绍给小郡主知道,让小郡主也依样建起一支“岳家军”来,挫败铁浮屠可就用不着等到郾城大战那会儿了,在郾城大战发生的十几年前,就先在辽国把铁浮屠的神话给终结了。 那样,小郡主岂不成了辽国的女岳飞?那样,岂不顺便报答了小郡主的救命之恩?那样,岂不是就此而改变了历史得走向? 虽然如此,他还是决定以自己对铁浮屠现有的了解,对破解铁浮屠之方法的现有了解,助小郡主一臂之力。因此他说道:“启禀郡主,铁浮屠虽说重甲在身,寻常刀枪剑戟伤他不得,但也并非全然没有破解之法。 比如,我们可以在铁浮屠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多多地挖设陷马坑,只要他们冲锋的势头一阻,咱们的骑兵步兵就可以发挥作用了。铁浮屠人马皆是重甲防护,但听说弱点在他们的马腿上。只要咱们的刀枪剑戟有机会往他们的马腿上招呼,就会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就算仍然无法取胜,至少也能把损失减小到最低限度。”
小郡主呵呵一笑,道:“哎呦,你这个被人怀疑是奸细的家伙,居然为克敌制胜提供起妙招来啦。你这算在力证自己的清白么?告诉你,你的办法起到效果啦,因为我本来就不怀疑你是奸细,现下是越发的不怀疑你啦。哈哈……” 张梦阳脸上一红,本以为自己的建言会得到她的几句夸奖,没想到正好相反,她竟然认为自己说出的“妙招”太过无聊幼稚,从而引得她嘲笑自己,因此好不尴尬。只得吃吃地低声答道:“谢谢郡主。”
张梦阳心中暗忖:“怪不得你们大辽总在金兵手底下打败仗,原来这么听不进下边人的意见。”
小郡主说:“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书读不读的暂时不大紧,你不是说你是个未及第的书生么,既然未及第,看来你这书读得也不怎么样。 这样吧,既在我大辽的地面上,而且你又是个男儿汉,我打算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眼下大辽正是用人之时,我打算禀明父王,留你在身边做个王府校尉,你可愿意?”
张梦阳一听小郡主打算把他留在身边,而且还有官做,一时之间受宠若惊,哪里还顾得犹豫,一怔之后,赶忙一连声地答应下来,从座椅上挣扎下地,匍匐在地上表示谢恩。 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在这牡丹花下非但不死,而且还给官做,那可真是幸之如何了。 至于这王府校尉是个什么官,他可就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 他只听说过现代部队里的军衔有校官和尉官,初级军官分少尉中尉上尉,有一个同学的表哥,军队院校一毕业就被授衔为中尉,听说熬几年资历能够晋升为上尉,混到了上尉还得再熬几年,即能晋升为少校, 可见这校官比尉官要大得多。这校官也分为少校中校上校,分别对应着营团师好几个级别呢。 只是不知道,小郡主封给他的这个王府校尉,是个什么东东。既是校也是尉?到底是校还是尉?校在前而尉在后,这一前一后,有什么说法么?有什么名堂? 张梦阳又在责怪自己荒疏学业了,随意挥霍课堂时间了。 其实他就算避免了这种荒疏和挥霍,中学的历史教科书上也极少涉及古代兵制职官一类的内容。校尉这个军职,初设于战国之末,及至汉代有八校尉之置,位在将军之下。 唐宋以后,亲王置王府亲军,亲军之内亦设校尉,然而实际管带兵卒较之汉代大为缩减,甚至只领其衔而无其职,更甚至只挂空名吃空饷者亦所在多有。 如《金瓶梅》中西门府上的奴仆来保,就曾经被蔡京抬举为郓王府校尉,即属于挂空名吃空饷之类。 小郡主冲乔买驴以及几个戎装侍女一挥手,说:‘你们几个先退下,我有一个极机密的案子,要单独审问一下这家伙。“ 乔买驴等人闻言便即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微胖身材、眼睛大大的侍女留在了小郡主的身边。看来这个微胖女孩儿虽是侍女,但和小郡主的关系可能非同一般,应该是她的类似于红娘、闺蜜一类的人物吧。 小郡主道:“梅里,把他的东西拿给他看。”
“是!”
那个微胖且眼睛大大的侍女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在毡帐一角的木箱子里,提出来一样东西,走到他的面前没好气地往地下一摔。 随着“嗵”地一声响,一个熟悉的书包落在了他的眼前。这是他穿越之前的使用的背包,上学放学经常背在身上。看到了它,一股难以言状的亲切感,在他的心头鲜明地涌动着。 不知道小郡主把这个书包丢给自己什么意思,小郡主所说的要单独审问自己的那个极机密案子,更是令他不明所指,因此心下突突地乱跳,生怕小郡主抓着自己所谓“勾引有夫之妇”或者“奸细”之类的确凿证据,既令自己无地自容,也会施加给自己难以忍受的刑罚。 他知道,这个时代里的刑罚可比不得现代当代,不仅名目繁多,而且也是出奇地残酷,对这类的刑罚,电影电视剧的情节里可没少演绎。 没想到,小郡主此时也来到了他的身前,蹲下身子,伸出两根葱白也似的玉指,揪住他右边的耳朵使劲地拧了一圈。疼得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泪水,已经开始在他的右边眼眶子里打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