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到以接近步行的速度走过了最后的一段距离。抵达操场后,又等了将近一分钟,后面那几位伴着震耳的脚步声终于到了。如果我要问他们上一次来这里活动是什么时候,估计他们几个想到第二天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他们看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都半娄着身子,似乎想坐下喘口气,但又怕我接着开跑,所以不得不以如此辛苦的姿势勉强站着。“各位同学可以先坐下休息片刻,我等你们喘口气。”
我说道。“你不跑了?”
老四问。“要跑早跑了,哪还有工夫停下来?”
老二说。“管他的,老子是跑不动了!”
老三首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老四和老五一看有人带头,也立马坐了下来,唯独老二还在坚守。“你现在要是不抓紧时间休息,哪来体力玩第二轮?”
我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么好心,还想接着逃?”
老二问。“逃?遛狗和逃跑完全是两回事。”
我说。“看老子不撕了你!”
老三又站了起来。他们四个开始拼尽全力追我,我则说到做到,犹如遛狗般带着他们在操场上到处乱逛。因为中午遗留的大量雨水,再加上从他们丰硕的脂肪体中分泌出的油脂和汗水,此时的他们好比三只刚洗完澡的公猪,张牙舞爪地在我身后挥洒着粘稠的液体。我眼看距离越拉越远,为了让他们不那么早感到绝望,又故意放慢了速度。他们一看有了追上我的希望,又强行憋足了劲,发起了新一波的追击。我忽快忽慢,他们忽远忽近,和我耗了近五分钟后,四人终究还是没有靠念力战胜体力,集体倒在了操场上。我走近一看,除了老二还在强撑着站立不倒,其他三人都因缺氧而昏倒了。“你是要昏还是不昏?”
我问老二。“真以为能跑就等于能打?有种和我来点直接的!”
老二说。“虽然是一对一,但和你动手还是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
“我们不在一个量级。”
“别看你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
“别看你们年纪比我大,尽有脸来以多欺少?”
“谁让你嘴欠?”
“我只是在为大家打抱不平!”
“不就是多吃了两口饭吗?你至于激动到骂人吗?”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私下干的勾当!”
“看来骂人还不够,还想栽赃我们?”
“我哪有你们脏?你们几个仗着是个小团体,成天以欺负学弟为乐,坑蒙拐骗一个不落,连每周末大家仅得的零食也不放过,你们这几个贪得无厌的王八蛋,也不怕把整座孤儿院吃垮了?”
“你听谁说的这些胡话?”
“这还用听?要不是我反应够快,早已成了你们搜刮的对象!”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今天老子必须亲自给你上一课!”
还没等老二出手,我反而先朝他下手了。我一脚踢中了他的胃部。他也没有预料到我会先下手,被我踹倒在地。我当然是故意踢向他的胃部,他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加上我的一脚,此时的肠胃肯定正在翻江倒海。他试着站了起来,我也做好了即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但我还是猜中了他该有的反应,他开始狂吐不止,满脸抽搐,两个眼珠像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似的。老二呕吐了十秒左右后也昏倒了。“干得不错,居然仅凭一己之力就放倒了他们。”
正当我望着地上的四头肥猪发呆时,老大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一帮饭桶,居然被一个人干翻了!”
老大走过去怒踢了两下老二。“别忘了,你可是最大的那个饭桶。”
我说。“别看你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动起手来还真不客气。”
“我还没出过手,才出了一脚而已,你的这几个跟班不仅是饭桶,还是废物。”
“没想到院里居然还有你这号人物,你现在打算怎么偿还惹下的祸?是当一年的仆人还是来一顿毒打?选一个吧。”
“当我仆人,我只会嫌你动作慢,至于毒打你一顿,我怕累着自己。这次就索性饶了你,切记,以后你们再不能欺负学弟,不能贪吃贪喝,快滚吧!”
“你还真是皮糙肉厚不怕死。”
“过奖了,我哪有你们的脸皮后?”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他们一样不中用?”
“你让我溜溜不就知道答案了?”
老大之所以当老大果然不只是因为体重这么简单。他像条疯狗般追着我跑了足足五分钟,我居然要保持全速才勉强不被他抓住。我甚至开始怀疑他身上的肥肉多半是假的,不然他的体力和体型的匹配程度已经快超出科学能解释的范畴了。要不是依赖于长期雨中跑步的习惯,我可能早已被他追上了。虽然我仍能保持住速度,但让我更为担心的是他居然还能跟上我的节奏,并且丝毫没有体力不支的迹象。看来“遛狗”战术在老大身上并不奏效,于是我跑到了操场中央,然后停下了步伐。老大一看我没有继续遛他,也停了下来,但他却没有急于靠近我。“想通了?你的选择是什么?”
老大说。“我的选择是毒打你一顿。”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不陪你玩了!”
他没有再和我打嘴仗,扑过来抓住我的双肩。我惊叹一个巨大的胖子居然会有如此迅速的爆发力。他把我摔倒在地,然后坐在了我身上。幸好操场的地板是用塑胶铺成,再加上雨水的加持,我勉强能承受住倒地时的疼痛感。我尽力挣脱,但丝毫没有撼动他的身躯。我看着他挥舞起右手,一拳朝我面部而来。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但只听见了拳头的声音,自身却没有疼痛感。睁开眼后,我看见他故意把拳头砸向了我左脸边上的地板。这是想要先对我挑衅一番。“想慢慢和我玩?”
我说。“玩不玩要看老子的心情了!”“怂了吧!没打过架?”
“你觉得你他妈还有资本和我耍嘴皮子?”
“你是真的没怎么打过架,是不是早已习惯了让那帮饭桶替你收拾残局?”
我趁他挥出第二圈之前,用尽手腕的力气开始摸索出路。我把手掌下的灰尘和雨水迅速搅拌了几下,混成了一把污垢,然后赌上了仅有一次的运气,朝他头部丢了过去。“我靠!”
他终于松开了手臂。我刚好砸中了他的左瞳孔。他不断用衣袖清理眼睛,我再次瞄准了他的死穴—胃部,用双拳一阵乱捅。虽然他已经用长跑证明了自己不会轻易翻胃,但毕竟这身肥肉首先折磨的就是肠胃这道关口,长年累月的胡吃海塞早已给他的胃部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他将双手从眼睛移到了胃上,剧烈的胃痛让他在地上打起了滚。他胃上的负担远远比我想得要严重。“住手!”
修女眉和修女秦迅速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你们真行,能一路打到操场上来!”
修女眉说道。“谁说是一路打过来的?这才刚刚开始。”
我说。“那几个是怎么倒下的?”
修女秦问。“你得去问他们,我连碰都没碰一下。”
我说。“你藏得够深的,我以为你最多只是厌学而已,没想到还是个高手!”
修女眉说。“您老人家过奖了,我这是出于本能的自卫罢了。”
“我们的高手还挺谦虚,都给我滚回去!”
我和五头肥猪被修女眉罚去打扫教学部整栋楼,而且是在晚上本应睡觉的时间点上。修女眉居然没有派个监工过来,她甩给了我们几把破烂的扫帚就离开了教学楼,并且没有具体规定我们打扫用的时间,只嘱咐了声天亮之前完工就好。老大的样子一看就是胃还在隐隐作痛,其他几只更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死样子,让人感觉随时可能再昏倒一次。“这楼一共三层,每层大概四五间教室,我们怎么分?”
我问。“你去三楼,我们负责一二楼。”
老大说。“千万不要怕一个人上楼,反正楼上肯定没有鬼。”
老二说。“看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鬼也是先来找你。”
虽然每层楼都留有灯光,但全都是应急用的昏暗照明,我需要非常仔细才能看清地面。还好今天三楼的使用频率不高,每间教室都还算干净,我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打扫完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几只肥猪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现在四下无人,正好是他们复仇的时机,于是我并没有急着下楼。我在三楼的楼梯口静坐。不知道是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是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我听见了一阵细小的脚步声。我能感到他们尽量在压低走路的声音,但自身的体重却无法配合,特别是到上楼梯时,声音越来越重。我知道今天和他们的第二轮战争在所难免,但这次的战场让我没了先前室外的那种优势,于是在他们上来之前我悄悄去了通往天台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