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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相府震惊(1 / 1)

宫府吏所在的北宫距离相府仅仅是隔着一条长街,樊建快步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相府大门口,问守门的斗食小吏道:“秦宓、蒋琬何在?”

斗食小吏连忙回道:“秦宓在院内与郭舍人对弈,蒋曹掾和李曹掾一众官员在议事厅,商议丞相刚驿送回来的汉中布防策略一事。”

樊建吩咐道:“郭攸之也来了,如此正好,我直接去议事厅,你去将秦宓和郭攸之叫来议事厅。”

斗食小吏应下:“喏。”

踏进相府大门,樊建直接奔赴议事厅而去。相府分为前宅和后宅。后宅是私宅,里面居住着诸葛丞相的家眷。而前宅留置相府属吏,用以处理各项政事。  诸葛丞相在外的时候,按制来说,相府诸项工作应交由相府长史主持,只是如今天子并未授予诸葛丞相开府建衙的权力,只是给了便宜行事的开府权柄,所以有实无名的相府便空置了长史一位,而由东、西两曹掾主持大局。  东曹掾蒋琬,西曹掾李邵都是诸葛丞相极为信重的能吏。  走到了熟悉的议事厅,樊建就听见了里面蒋琬在说汉中一事。  汉中郡乃是益州的北境门户,与成都平原乃是唇齿相依的要地,昔日大汉天子与那曹魏便在此展开了汉中大战,结局自然是大汉胜利,只不过那曹贼不讲武德,输了汉中之战后,竟将汉中郡的百姓迁往了关中,导致汉中郡方圆数百里却没几户人烟。  诸葛丞相此番巡视汉中,就打算再迁移一批蜀中流民充实汉中,所以具体的策划安排就由相府诸位属吏提出议案了。  蒋琬见樊建入门,有些奇怪地问道:“今日不是宫府吏考核吗,怎么长元不在北宫待着?”

樊建抬起头扬了扬论卷道:“公琰稍候片刻,待秦子敕与郭攸之到来,再细说此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蒋琬笑了笑,知道樊建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于是坐下笑道:“罢了罢了,就等子敕和郭攸之来,我等正好趁着空闲好好思索丞相的汉中之策如何布排。”

不多时,就见到秦宓与郭攸之联袂而来,秦宓还说道:“好你个樊长元啊,好好一局棋下到酣处,你却来搅局,若是不给个交代,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见到秦宓到来,樊建也笑着摸了摸胡子说道:“放心吧,今日叫子敕你过来,必定是不让你后悔的!”

说着,樊建就将手中的论卷递到了秦宓的面前,道:“子敕你看看。”

秦宓见樊建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接过论卷一看,顿时神色就变得精彩了起来,不过六七百字,秦宓却爱不释手,把观了半炷香的时间还沉浸在其中。  樊建伸出手牵了牵他的衣袖提醒道:“子敕,旁边还有人要看呢!”

秦宓回过神来,抬起头指着论卷语气激动地问道:“这篇文章……究竟是谁人所作的?”

众人见他神态激动,皆是好奇究竟是看到了何等精妙文章,才会让精通文辞的秦宓激动如斯?  樊建笑而不语,打算从秦宓手中拿来这篇论卷交给众人阅览,然后再揭开谜底。  秦宓收回手,将论卷拿在手中,就像是维护自己的妻儿一般,厉声道:“长元啊,仔细这一篇文章,这议事厅内不下十数人,一一观阅那要看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来高声朗诵,用的还是我颇有研究的关中雅音,方才事能配得上这篇文章!”

众人见秦宓如此小心翼翼,也是笑着附和了这则提议,樊建无奈,只好摊开手表示赞同秦宓的话。  只见秦宓端起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又咳嗽几声校准自己的音色,沉默片刻酝酿了自己的情绪,最后才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一通言罢,秦宓的情绪早已经是沉浸其中,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流下来,捧着这篇文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感叹着其中的无限哀伤之意。  一众相府属吏听完,神情各异,大多是陶醉其中深意,蒋琬听见秦宓的声音戛然而止,方才回过神来,他总算是知道为何秦宓会对这篇文章爱不释手了,用词造句无一不是登峰造极。  蒋琬思索片刻,便中肯地给出了评价:“这篇文章骈散结合,行文错落有致,文章语言精练,工整而不堆砌,富丽而不浮华,气势雄健,风格豪放。是一篇可遇而不可得的上上之作。”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李邵也点了点头应道:“公琰的评价甚是公道。”

秦宓一语读罢,心中激昂之情难以平复,很快就看着樊建哀求道:“长元,你就告诉我这篇文章究竟是哪位大家所作?”

“大家?”

樊建闻言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可不是什么大家。”

蒋琬心思活络,见樊建有意卖关子,故而猜测道:“你今日明明是去布置宫府吏考核一事,难道这篇文章是哪位宫府吏作出的?”

蒋琬这番一提醒,秦宓顿时反应过来了:“正是正是,今日宫府吏考核的是论,我拟出的题目就是论秦政之弊,这篇文章实在过于惊世骇俗,我差点忘记了这桩事。”

樊建点了点头,对着蒋琬笑着说道:“说起来,公琰你还知道此人。”

蒋琬沉吟片刻,想想自己所知道的宫府吏中,究竟有谁能够作出这篇文章,不过很难确定,蒋琬虽是宫府吏出身,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公务繁忙,自然不会分心去留意区区二百石小吏的事情。  想了想,蒋琬猜测出了一个极有可能的名字:“霍绍先?”

樊建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蒋琬也犯起了迷糊,霍弋的名气他是在丞相处听到的,是一位非常杰出的青年才俊,若不是他,蒋琬很难想出还有其他什么人能够作出来这等文章。  突然,蒋琬脑海中灵光一闪,瞧着樊建似笑非笑的脸庞,觉得自己已经猜出来了答案:“莫不是那卫弘?”

这一次,樊建肯定地点头应道:“不错,正是他!”

一旁的秦宓也喃喃自语道:“卫弘?好熟悉的名字,貌似在何处听说过……”  见到众人皆是一脸疑惑的表情,蒋琬也对众人解释道:“隐士赵婴便是因这卫弘之故,答应丞相留在大汉效忠,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卫弘能够在数科上超越赵婴这等天师国士,还能做出比拟贾长沙的文章,实乃难以置信!”

这般一说,众人皆是懂得了卫弘的可怕之处,赵婴乃是天文大家,大汉想要与曹魏争夺天下国祚之属,必定少不得赵婴这样的人物倚为援臂。  可赵婴素来瞧不上偏居益州一隅的大汉,即便是诸葛丞相亲自致辞挽留,都未见得赵婴答应留下来。  不想旬月前,众人听闻赵婴答应留在成都,还改名赵爽,答应做汉臣。只不过此事辛密,相府众人虽然知晓此事,却并未深谈过。今日才知,原来赵爽是因为数科上技不如人才答应留在大汉为官的。  这般想来,众人皆是感到诧异,若是卫弘如是所闻,就是这样的数科大家、文章大家,又怎么会屈身于区区年俸二百石的宫府吏呢?  要知道,蒋琬名为宫府吏出身,实则只不过是诸葛丞相千金买马骨抛出的噱头,蒋琬以及后面数代宫府吏准确来说都是诸葛丞相的门吏,挑选极为优秀的才俊带在丞相身边培养,留作日后重用的。  可今时今日的宫府吏是做什么的?  那不过是诸葛丞相为了应对朝廷中低层官吏不足,同时也考虑到蜀中世家子弟渴望的进阶之路,而不得不采用的权宜之计罢了。  可就是这般视之如草芥的宫府吏中,却出现了一位让他们眼前一亮的人物,当真是稀奇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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