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们都知道康熙是个汉学迷,尤其是喜欢程朱理学,对佛教和道教却不怎么感兴趣,宗教政策无非就是沿续顺治旧制罢了,相对来说对道教的管理还是更加严格一些。想当年顺治加封张应京时明确了一品大员的工资标准。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五十四代天师张继宗来觐见讨封的时候,封赏显得很多,比如除了正一嗣教真人的封号外,还加赐了一个“碧城”的号,赏下了乾坤玉剑,送了一套北京二环内的四合院,还亲笔御书了“大真人府”的匾额挂在小院门口,顺便又给龙虎山上清宫写了幅“大上清宫”的匾额。看起来赏赐很丰厚,但是却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那个一品银印,也就是说只给张继宗挂了一个虚名。直到康熙四十二年,康熙在加封五十一、五十二和五十三代天师为光禄大夫的时候,顺便才给张继宗封了光禄大夫的官,总算明确了他的正一品的待遇。康熙虽然对道教管理相当严格,但是纵观整个清代的皇帝,他对龙虎山的张天师真的算是挺照顾的。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张继宗再次入朝觐见时死在了扬州琼花观,五十五代天师张锡麟承袭爵位,也被诰授光禄大夫之衔。雍正五年(1727年)张锡麟入京朝觐途中,在杭州病逝。张锡麟的儿子张遇隆接任五十六代天师,前面提到过他。由于张遇隆当时还太小,不能袭爵嗣教,所以基本上就是他叔叔署理教务,直到乾隆七年(1742年)才奉旨袭爵入觐,带着一块“教演宗传”的匾额回到了龙虎山。在张遇隆掌教期间,发生了梅毂成弹劾张天师的天师降格事件,后面会讲到,这也导致了张天师降级,也就是从那时起,龙虎山正一道才开始真正的走向了衰落。张遇隆死后,仅被诰赠为通议大夫,此时已经从正一品降到了正三品。康熙对于龙虎山张天师的优待并不表示他对道教尊崇,对道教的危害认识得相当清楚,在御批《资治通鉴》中康熙对于宋真宗当年动不动就玩下天书雨的游戏很不以为然,说:“天书之丑,人人得而非之”。进而说:“自古人主好释老之教者,无益有损。梁武帝酷好佛教,舍身于寺,废宗庙之血食,以面为牲,后竟饿死台城。宋徽好道,父子皆为金虏,此可鉴也。”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他谕吏部官员们说:“一切僧道,原不可过于优崇。若一时优崇,日后渐加纵肆,或别致妄为,尔等识之。”
在《大清会典》中还记录了康熙的这样一段话:“释道二教,亦王化所不废,惟严其禁约,毋使滋蔓。”
康熙帝甚至认为“至于僧道邪教,素悖礼法,其惑世诬民尤甚。愚人遇方术之士,闻其虚诞之言,辄以为有道,敬之如神,殊堪嗤笑,俱宜严行禁止。”
已经把道教视为了邪教,非常想禁掉了,这些话无疑是表达了清王朝对于宗教的基本态度。在《清朝野史大观》记载康熙这样说:“今日之僧道,实不比昔日之横恣,有赖于儒氏辞而辟之。盖彼教已式微矣,且藉以养流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将此数千百万无衣无食游手好闲之人,置之何处。”
显然经历过几十年的稳定发展,大清朝已经逐渐改变着四处风烟,到外不安定的局面了,而道教也被打压得只适合“留资画景与诗材”,禁不禁的都没什么影响的地步了。总体来说,顺治、康熙二帝期间清政府逐渐巩固了统治,在初期的道教的休养生息的思想还是值得推广的,“道法自然,为天地根,老氏之学,能养其根。流而成弊,刑名放荡……”这也是道教没有被一棍子打死的原因之一。对于黄老之道的认可,这二位皇帝都对《道德经》作过批注,可见还是比较认可这部经典的。但人家心里很清楚,《道德经》是黄老之学,道教是道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黄老之道的确有用的,而道教则是流而成弊,于世无补,所以说道教还是算了吧。时光荏苒,转眼喜欢结交道士的胤禛接班成为了雍正皇帝,道教迎来了可以说是最后一次转机,可惜只是刹那芳华。雍正还是胤禛的时候就比较喜欢和道士、和尚们来往,甚至还流传下来不少和这些人交往的诗文。比如有一首《赠羽士》是这么写的:身在蓬瀛东复东,道参天地隐壶中。还丹诀秘阴阳要,济世心存物已同。朱篆绿符灵宝录,黄牙白雪利生功。一瓢一笠浮云外,鹤驭优游遍泰嵩。这首诗当然是雍正还没当皇帝的时候所作,可以看出他对道教教义的肯定,对道家的外丹、内丹、符箓等等也是有所了解的,对道士的生活也有那么一点向往。雍正还写过两首《碧霞祠题宝旛步虚词》,其中一首是这样的:琼宇璇宫日月长,奇花瑶草总飘香。琉璃作殿苍龙卫,云雾裁帷青鸟翔。拂露霓旌珠灿烂,御风鸾驾玉铿锵。常将天福人间锡,奖孝褒忠佑万方。这同样是雍正未登基前所作,大概是希望道士们要好好学习,端正三观,爱国讲奉献,为大清统治添砖加瓦。影视剧中皇子们争着上位的戏码很多,有点实力参加竞争的王府里都有不少狗头军师。据说雍正家里也有一个叫戴铎的家臣,也是一直操心主子的未来,不知道听哪个远房亲戚说的,福建有个世外高人,于是就千里迢迢跑到武夷山找到了在那隐居的贾士芳贾道长。得知戴铎的身份后,贾道长也不敢慢待,好烟好茶招待着便问来意。戴铎也不遮掩,就是想替主子胤禛问问前程如何。大老远的来了,戴铎怎么也不顺便问问自己的前程呢?只要知道了自己所依附的这位主子的前程就足够了,自己就是大树上的藤,前程如何完全取决于胤禛能不能当皇帝。当时贾道长是如何算的无从可考,只是非常莫测高深地写了一个“万”字,问什么意思?你猜。现在看来,贾道长是深知天机不可轻泄、话不可说满的算命真髓。反正这个字不错,怎么猜怎么解都不会出问题。等到胤禛真的成了雍正皇帝,戴铎再回想起这个万字时,噢,当年贾神仙就知道主子未来要当万岁爷的啊,真他娘的准!民间关于贾士芳的传说不少,在电视剧里这位也出场过,不过有点反面人物的意思。雍正八年时,雍正病了,应该属于疑难杂症,常规手段怎么也治不好的。于是雍正便在全国寻名医,同时也访高道,看来也希望有道法高深的道士能治病。结果浙江总督李卫向他推荐了贾士芳,而这位贾神仙的确是有水平,雍正的病很快就好了。按理说这是好事,皇帝病好了,贾神仙升官发财,皆大欢喜,可是没两个月雍正就把贾神仙杀了,弄得大伙都有点懵圈。特别是李卫,前几天皇帝批回来的奏折里还说“朕安,已痊愈矣。朕躬之安,皆得卿所荐贾士芳之力所致”,这怎么转眼就把人给咔嚓了呢?经过多方分析,有人发现雍正在批阅的奏折中有这么一句话:“一月以来,朕躬虽已大愈,然起居寝食之间,伊欲令安则安,伊欲令不安则果觉不适。”
什么意思?贾神仙有点不知深浅,让雍正觉得自己这病好与不好就是贾士芳的喜好,想让他好就好,想让他犯就犯,自己这一国之老大,却受一个妖道掌控生死,这怎么能忍?这件事的真假暂且不论,这种行事风格倒是挺符合对雍正评价的“雄猜阴鸷”的。实际上雍正对儒、释、道都挺有兴趣的,也比较赞成三教合一的思路。娄近垣在《龙虎山志》中称雍正曾经说:“域中有三教,曰儒、曰释、曰道。儒教本乎圣人,为生民立命,乃治世之大经大法。而释氏之明心见性,道家之炼气凝神,亦于吾儒存心养气之旨不悖。且其教皆主于劝人为善,戒人为恶,亦有补于治化,道家所用经录符章,能祈晴祷雨,治病驱邪,其济人利物之功验,人所共知”,虽然主要是表达雍正对道教的认同,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得出来雍正对于儒家和佛教的重视。可以说雍正是清代前期几个帝王中,对道教态度最友好的一位,至少能肯定道教的治世上还是有作用的,可以拿过来利用一番。雍正与佛教界的来往,很大原因是因为康熙。当年和康熙关系紧密的达赖、章嘉等,出入后宫就和自己家似的,而这位二世章嘉和胤禛的关系就是最好的,在交往过程中自然会谈一些佛法之类的内容。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胤禛曾经到柏林禅寺坐禅,至于为什么去那里,熟悉佛教的道友可能有所了解。柏林禅寺在河北赵县,就是有著名的赵州桥的那个赵县。赵县古称赵州,早在唐代就出了一个著名的高僧,从那时起赵州禅师就出名了。而柏林禅寺早在汉代就有了,金代时更名为柏林禅院,历史是相当悠久了。至今柏林禅寺西北角还保留着当年雍正的行宫,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四合院,当皇帝之前常在这里住,包括后来还安排屠灭江夏镇的年羹尧在这里面壁思过。胤禛在柏林禅寺住的时候,经高僧迦陵性音的点化而开悟,不过胤禛感觉自己开悟得还差那么点,于是第二年又来开悟了一次。对于胤禛这种亲近佛教的态度章嘉非常欣赏,所以在康熙面前没少说胤禛的好话。总体来说,雍正在没有当上皇帝之前,还是比较注意与和尚、道士的交往的,各方也都比较注意,生怕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影响到自己将来争取上位的大事。等到胤禛变成雍正以后,就变得没什么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