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正失神间，白胡道人却走了上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狐，与书生淡淡道：“那白狐在月圆前夜强撑化为人形，又受了我桃木剑穿心之苦，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已再难化成人形，公子自此可以安心了。”
那书生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白狐，闻言咽了一口口水，问道：“那这只白狐便一直是这般模样？”
那道士伸手摸了一把胡须，摇头道：“这白狐执念太深，硬是存了一口灵气没至于飞灰烟灭，但伤势之重已是无力回天，不出三日，它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那道士斜眼看了一下书生，又说道：“若公子还是不放心，老道现在就可以将她最后一口灵气打散，叫她灰飞烟灭。”
“不必了。”
书生叹了口气道：“她其实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姑且留它三日性命吧。”
说完，那书生转身离去，那道士叹了一口气，也随着书生走出了竹林。身后的白狐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书生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地淌下两行清泪。而后白狐张开了口，有一团荧黄色的光芒自她口中浮出，渐渐地浮上了半空中，在与月光的交融过程中又慢慢散了开去，直到最后，化为一片虚无。与此同时，那白狐的身形也渐渐飘渺起来，月亮的清辉洒落在白狐身上，白狐的身体在月光寸寸下渐渐化成一股青烟，绕着月光，轻轻地飘了上去，乃至在半空中再也瞧不见踪影。故事讲完后，冷少渊停顿了好久，才转头看着司寇念兮，淡淡道：“这便是结局了。”
司寇念兮许久才缓过神来，叹了口气道：“倒实在是个令人唏嘘的结局。”
冷少渊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点头道：“所以我才说有时候妖魔鬼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司寇念兮接口道：“确是如此，那故事中的狐妖对书生如此情深意重，可那书生最后却让道士将她打回原形，当真是一分情意都不曾顾念。”
想了一会，司寇念兮忽然皱起了眉头，看着冷少渊又问道：“可到了最后，那道士分明说白狐还有三日性命，怎的白狐却自个儿散去元神了，不是说多活一刻是一刻吗？”
冷少渊看了司寇念兮一眼，淡淡道：“大约，是心死了吧。”
司寇念兮一愣，许久之后才看着冷少渊笑道：“这终究只是个故事，唔，想不到王爷也会讲这种故事，我以前看的话本子里大都讲的是书生会小姐，却从来没见过哪个话本子里有王爷讲的这种故事，我听着很是新奇，不知王爷的话本子是哪里买的，回头给我捎几本可好？”
“这不是什么话本子里看的。”
冷少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这是有人讲给我听得。”
司寇念兮嘴边的笑容立时就凝住了，问道：“居然有人会给王爷讲这样的故事，却不知那人是谁？”
冷少渊淡淡道：“是柳依依，这个故事是她讲给我听得。”
“柳依依？”
司寇念兮闻言一愣，半晌才开口道：“你……你不是早就不想见她了吗？这是以前她同你在一处的时候讲给你听的？”
“不。”
冷少渊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几天前去看她的时候，她讲给我听的。”
“王爷心里原来一直没有放下过她。”
司寇念兮突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不过依依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姑娘，才貌双全不说，对王爷也是一片痴心，只是如今她已命不久矣，若能在生命的最后一程等来王爷的回心转意，我想，她应该也心安了。”
“她已经死了。”
冷少渊突然开口，好听的声音微微发颤。“什么？”
司寇念兮大吃一惊，看着冷少渊的眼睛问道：“你……你说什么？依依姑娘，依依姑娘她……”冷少渊开口，又将先前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她已经死了。几天前就已经死了，那日我就是去见她最后一面，她说见到我很高兴，明明……”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在见到冷少渊的一瞬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柳依依就给冷少渊讲了一个故事，讲的就是白狐与书生的故事。司寇念兮心中酸涩，回忆起柳依依那清冷苍白的面容和说起冷少渊时脸上浮现的笑意，心里就一阵阵抽搐的疼。“原来是这样。”
司寇念兮神情苦涩，说道：“王爷，依依姑娘讲这个故事给你听，怕是别有深意。”
冷少渊的笑容有些惨淡：“我知道，她是把自己比作了那只白狐，把本王比作了那个薄性书生。”
“依依姑娘是把自己比作那只深情白狐没有错，但却未必会将王爷比作那个书生。”
司寇念兮看着冷少渊道：“依依姑娘这么喜欢你，怎么会舍得把你比作那薄情的书生？”
冷少渊一愣，继而苦笑道：“可或许本王真是那个薄情的书生，依依是为了我竞选帝都的花魁的，她后来又为我做了许多的事，若不是秦朗那档子事……”冷少渊叹了口气道：“可后来我知道那事另有隐情，却也已经不想回头，我自知对她的感情已淡，所以想对她狠些，逼她断了对自己的念想，却不料，却不料将她逼到了绝境。”
司寇念兮闻言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问道；“她已经下葬了吧，藏在哪里？”
冷少渊道：“在王府不远处的一片杏花林里，她以前说过，最爱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和我一起看杏花，她走的时候只最后叫了我一声名字，我来不及问她想藏在哪里，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将她葬在了杏花林里，粉薄红轻掩敛羞，花中占断得风流，杏花那么美，我想她会喜欢的，只可惜，如今已经入秋，杏花的花期早就过了。”
“来年还会再开的。”
司寇念兮看着冷少渊笑道：“等到来年杏花盛放的时候，王爷再去林中时，必然是风光一片。”
“王爷。”
司寇念兮又道：“等出了这个林子，你带我去看看她吧，带我去杏花林里看看依依姑娘。”
冷少渊看了司寇念兮许久，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