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流景侧过头去避开了司寇念兮的目光,声音虽低,却直直穿入司寇念兮的心间:“我活不了了。”
司寇念兮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流景,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在开玩笑。”
流景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唇边笑容清浅,此刻在司寇念兮眼中却看着刺眼:“我没有多少时辰了。”
“流景,你……”强忍住哭意,司寇念兮仍不死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流景抬头向悬崖上看了一眼,微风拂过,流景身后的墨发在空中缠绵纠缠,倏地绾着流景墨发的白绸带被风吹落,轻轻扬扬地飘落在了司寇念兮的手上。如瀑的长发被风吹起,流景乌黑的发丝与清俊的面容衬得他的面色益发的惨白。在这惨白的面色中,流景清凉的声音也缓缓地在这空中飘散开来:“你还记得那日在林子里我被蛇咬了一口的事情吗?”
司寇念兮愣了一会,点了点头:“我记得,可你说那只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竹叶青……”“那是骗你的。”
司寇念兮心中一紧,却听着流景继续说道:“那么诡异的林子里面,我运气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偏偏遇上一条竹叶青?”
虚弱地扯了扯唇角,流景继续说道:“看来我的夫人还是那么天真啊……”“流景你……”司寇念兮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你是说当日在林子咬你的不是竹叶青,而是……而是有毒的毒蛇?”
流景轻轻地点了点头。司寇念兮却是拼命地摇着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若你早点告诉我,我兴许有法子……”“没用的。”
流景移开了目光,瞧着天上的太阳,折腾了许久,光线也越来越弱了。流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是五毒蛇,世上无药可解。”
“你早就知道了?”
司寇念兮的情绪已然爆发,声音有些歇斯底里:“那你为什么还要替我受那一口,那毒蛇原先,原先咬得是我……”“傻瓜。”
流景笑着看了司寇念兮一眼:“若当日我不替你挨那一口,今日我怎么还会随你跳下这悬崖来?”
一阵良久的沉默,流景的脸色越来越白,抱住司寇念兮的手也越发地松懈了下来。司寇念兮哭着紧紧地反抱住他:“不会的,不会的……”天色越来越暗,流景靠在司寇念兮的怀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虚弱地笑道:“太阳又快下山了。”
“太阳今日下山了,明日还是会照样升起来的。”
司寇念兮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滴滴答答地滴在流景苍白的脸上:“流景,你撑住,我有绝世医术,我一定能救你的。”
忽然间,司寇念兮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流景的身子微微扳开些许,捧起他的脸,看着他问道:“流景,你的那个补药呢?那个其实不是补药,是能救你性命的药对不对?今日我瞧见你服了最后一颗,其实不是最后一颗,你另外还有一瓶对不对?”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月色如水,夜色中的寒风却带着阵阵凉意。流景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冷,耳畔司寇念兮的声音也渐渐地不再真切。流景强打起精神来,看着司寇念兮摇了摇头道:“那个确然不是补药,而是毒药。”
司寇念兮一愣,只觉得从头至尾没有一处不是透骨的凉意:“你……你说什么?”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流景的声音在惨白的月色中显得有些萧条:“我没有别的法子,那毒蛇的毒虽然致命,却并不霸道,被它咬伤一口后,好生照料,也能撑个个把月,但却需得日日躺在床上。所以,所以我服了毒药……”流景的声音越来越弱,在呼呼的风声中显得有些颤抖:“那瓶毒药一共才四颗,这药有回光返照之效,无论先时你受了什么上,重了什么毒,只要服了这药,你就能康健如寻常,且在服药之间,你都能维持这种状况,但是若是四颗药丸吃完了,那你的命也就到尽头了。”
“怪不得……”司寇念兮忽然大悟,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决堤而出:“怪不得你身子时好时坏,你怎么能这样?流景!你怎么能这样……”司寇念兮哭的越来越凶:“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饮鸩止渴?”
流景的声音飘渺,恍如隔世:“我没有别的法子……”似是有百般留恋,万般缱绻。流景缓缓地抬手抚上了司寇念兮的容颜:“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我不想拖累你……我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你,你能记住我最好的模样,而不是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轻轻地替司寇念兮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流景嘴角边又绽放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如画眉眼,笑容澄澈地似乎一碰就碎:“还记得在离开客栈的前一个晚上,我,我恢复了你的容貌吗?”
司寇念兮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流景笑着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也想好好记住你原本的样子。”
说着,流景抚了抚司寇念兮的脸颊,笑道:“现在这样,真好。”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流景的身子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司寇念兮哭着紧紧抱住了流景,声音也如流景的身子般那样颤抖不已:“流景,你……你是不是很冷?”
“是啊。”
流景贪恋着司寇念兮怀抱中的温度,说道:“真的好冷。”
抬头看了天空一样,司寇念兮推了推流景的身子,欣喜道:“流景,你快醒醒,你快看,今晚的月色多美,今晚竟是满月。”
流景闻言也抬起了头,司寇念兮将流景的身子给撑起了些许,好让他更舒适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浅浅地靠在司寇念兮的怀中,流景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亮果然亮的很,漫天的星光非但没有夺去了其光芒,反而衬得月色更为温柔。流景虚弱地弯起了唇角,留恋地看着夜幕中那一轮温柔明亮的黄晕:“今晚的月亮亮的可真好,只是不晓得我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再见到这么美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