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台高兴的是四哥终于想起他这个弟弟来了,哪怕只是打猎带着,那也是心腹不是? 担忧是四哥带着的人那是四哥的人,他不知道是要去打猎,他身边没带着人啊! 毕竟是去山里呢,安全不安全? 打猎打猎,虽然一般是人打猎物,可有时候运气不好,人就成了猎物。 他命金贵着呢,他可不想有一丁点儿危险找上他。 就这么一迟疑的工夫,楚云程斜眼看他:“老八,你是去还是不去?”
那眼神中有鄙夷,不屑,打量,怀疑。看似开玩笑,但楚云台却觉得这也许不是玩笑。 “去,去,肯定去,怎么能不去?”
楚云台立刻咧嘴一笑,一副雀跃的样子:“许久未曾和四哥一起打猎了,又可以近距离看四哥打猎时的英姿啦!”
楚云程这眼神便收了,似乎挺满意,笑看他一眼。 楚云台总觉得这一眼里包含很多深意,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看一眼自己左右,只有两个亲随。 他觉得心中甚是不踏实,可是,此时这份不踏实也没办法表现出来,还得装得兴高采烈的样子。 这个别庄后便是山地,白渊山地界,树深林密,里面有不少飞禽走兽。 楚云台打定主意一直跟着四哥身边,只要四哥不出危险,他就不会出危险。 看着前呼后拥的楚云程,楚云台的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 这个四皇兄除了会投胎,哪点都不如他。 想当初在上书房,皇子们跟着太傅学本事。自己才是太傅喜欢的学生,被夸了好几次。只是后来被楚云程威胁欺负,母妃又一再交代他要和楚云程打好关系,他们母子才有出路。 楚云台才不敢让自己学的那么快,而且还成为楚云程的跟班。 在楚成邺楚成瑜这对兄弟闹事的时候,他坚定的站在楚云程这边,奠定了自己心腹的基础。 这么多年的心腹,就因为自己做了一点小事,就被怀疑,楚云台心里还是很怨的。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懂得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处理自己的表情。 讨好的事以前做了千千万,也不多现在几件。 但是这人呐,总有莫名其妙的该死的胜负欲。 楚云台明明打定主意,跟着楚云程的。但是在白渊山的山林中穿梭了大半天,看着楚云程一箭一箭的射到猎物,他的一无所获,不但楚云程露出似嘲讽似轻蔑的笑容,就是楚云程身边的侍卫们,看他的目光也透着看废物的鄙夷。 楚云程道:“八弟,当初咱们可是一起学的六艺,你的箭就没射中过靶心,现在你连一只野兔都射不到,你跟着本王来,纯是来打秋风的吗?”
这话说的不太客气,楚云程身边的侍卫都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 楚云台哪怕告诫自己隐忍,在这样的挑衅面前,也难保证唾面自干。 他想他无论如何都要猎到一个猎物,来打这些人的脸。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是鹿,是鹿!”
鹿啊,古人有逐鹿天下的说法,这是多好的隐喻?若能猎到鹿,那可比那些野鸡野兔的有面儿多了。 楚云台还没动,这边楚云程立刻就道:“那还怔着干什么?谁猎到算谁的,本王重重有赏!本王也去,嗯,说不准本王才是那个箭无虚发的神射手!”
众人顿时四散去追鹿了。 楚云台交代两个亲随跟紧自己,他要打到这头鹿,不仅只是胜负欲,还有心中那隐秘的不服气。 看着楚云台和两个亲随没入林中,从林后另一处转出来的楚云程轻嗤一声:“蠢货!”
得知定远侯秦幕昭就这么轻轻揭过,他气得大骂了楚昕元一通,负责审理此事的楚昕元是猪不成?这么明显的好机会,到他手里,就生生地为楚成邺开了方便之门。 不过,在慕僚的提醒下,他也想明白是皇上的意思。 这就让他更气了。 可气又怎么样?他既不能冲去楚昕元处打他一顿,也不敢冲进皇宫骂父皇一顿。 正气无可出,便想到了楚云台。这个弟弟表面上对他忠心,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不教训教训,他还当自己也是个软柿子,早晚蹬鼻子上脸! 这种既惩治不忠于自己之人,又能出一口气,还让对方吃个哑巴亏的事,不是更有意思吗? 定远侯的事,表面上似乎无关紧要,只是罚俸一年而已,但是引起的震动却极大,楚成邺的喜悦,楚云程的愤怒,楚昕元的憋屈,还有朝臣们的心思各异,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 这几天朝中的形势诡异而古怪,那些暗戳戳猜测皇上心意的臣子们,有的猜中了,有的没猜中,倒是那些中立派们,早就见惯了这些争斗的手段,谁赢谁输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显得很是淡定。 明阳楼,天字号,雅间。 东首的主位,坐着一个雅致高洁,清冷淡漠的女子。 她右边的客位上坐,坐着一个脸容清冷,满身贵气,带着上位者威严的年轻男子。 桌上摆着香茗,不过谁都没有心思喝。 一室茶香袅袅中,男子轻轻一叹,道:“原本是一步好棋,但却成了这个结果。是本王没能好好把握!”
“此事与梁王殿下可没有什么关系。”
明沁雪摇头轻笑:“此时原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之所以没有取得想要的,不是我们做的不够,而是还没到时候。”
楚昕元脸色不大好。 阮心莲和宝儿一路到京城来,当时是惊动了那个秦知政的,所以一路追杀不断,以那对母子的能力,便算死十次百次也到不了京城。 他们能来京城,明面是明沁雪的人护送的,但实际,是明沁雪和楚昕元的合作。 楚昕元在暗而已。 楚昕元对楚成邺的恨意不仅仅是因为小时候楚成邺带着人一再的欺负他。更有他金柳池边日照轩帮助秦旭然算计他的事。 如果他不是因为被算计而被逼娶沐清瑜,他对沐清瑜一定不会是那样的态度,也不会那样厌恶憎恨。 以至于到如今,想要挽回都已来不及。 另外要破开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现在所占的优势,从定远侯处动手,或是从庄国公处动手,其意义差不多。 明沁雪给他的是一份厚礼,但是,他却不得不憋屈的亲手将这份厚礼给扔了。 他是主审,主审啊! 他只恨自己现在实力不够强,还必须听那死老头之令行事。 若他达到了楚成邺或楚云程这样的底蕴,这次他又何必这么憋屈呢。 他必须要快,更快,再快! 他不想再体会这种凡事被人掣肘,明明是最想除掉的人,却不得不因为形势而妥协,亲手放掉。 那昏瞆又无能的糟老头子,有什么资格继续坐在那个位置? 明沁雪看着他清冷的面容,反倒安慰道:“殿下也不必懊恼,我们看似做了无用功,但并不是!要撼动一种固有的局面,并不那么容易。殿下需要做的是水磨功夫!”
“这点本王也知道,只不过这次这么好的局,却是这个结果,到底让人意难平罢了!”
明沁雪道:“只要在做,就不会晚,殿下发展到如今也不过三四年。可大殿下和四殿下,几乎从出生开始便有他们的母后母妃为他们筹谋,有他们的外家,为他们全力以赴。二十年的谋划和布置,才有如今的局面,殿下不过区区三四年,万不可妄自菲薄!”
楚昕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楚成邺楚云程的外家,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庄国公,那一支有兵部任职的庄国公魏策顷,镇远将军是庄国公的弟弟,庄国公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已出仕,长子魏东仁更是做到了三品护军都尉。在宫里还有皇后策应。 一个是三代袭侯,权高势大的定远侯,在刑部任职,还有丞相的偏爱,吏部尚书沐明远也是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而他呢,他有什么? 当年舅舅满门抄斩,母嫔含冤死去,逆贼之后的名声便一直伴随着他。 十五岁之前,他要考虑的是怎么艰难的活着,但那时候的楚成邺楚云程,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 即使现在,他知道那个老东西还忌惮着他,逆贼之后这顶帽子,老东西还没给他摘掉。要利用他的时候,把他当儿子,若真有什么事,他能肯定老东西定会第一个杀他! “本王知道,本王不会!既已走了这条路。本王便不会后悔。”
他看着明沁雪的目光有些幽深。 按理说,他所谋之事,须极为隐秘,只有极心腹的人才能透露一星半点。 可明沁雪不是他的人! 一个外人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但凡这个人向外透露一点点,他便万劫不复! 若是为保险起见,此女留不得! 但是,他不能杀她! 不是他妇人之仁拧不清现实,也不是他惜才而不舍得动手,更不是他对明沁雪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也许最初的最初,他是想娶明沁雪来着,但那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是因为明家父子在朝中的地位。 但现在他没有这种心思了。 他心中已经有人了! 他之所以不能动手,是明沁雪此人所展现出来的才华,让他知道,他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她想到了,却还仍然坚持只合作,不归附,便是她有自保的法子。 有让他不能杀她的底牌。 他若动手,未必成功不说。还会如,楚成邺楚云程一样,得罪一个不可限量的敌人。 明沁雪笑盈盈地看着他,假装没看见他眼里刚才一闪而过的杀气,道:“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我再和殿下合作呀!”
楚昕元看着她,语气里有些可惜:“你有这样的大才,真的不考虑做我的幕僚吗?”
明沁雪轻轻一笑,拈杯喝茶,道:“殿下太抬举我了,我不过一介女子。哪有什么才不才?小聪明尔!”
又笑,道:“殿下的提议,若说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不过食君之禄,便得忠君之事,日日殚精竭虑。当然,以后的回报也很丰厚。可我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我最喜欢的是做生意。天下无物不可做生意。这就赋予了做生意独到的趣味,我乐在其中,也无暇他顾。殿下会体谅的哦?”
楚昕元知道她这是拒绝,不过能合作就好。 楚成邺楚云程放着这样的女子不去好生笼络,偏要把她推开,如今,明沁雪所展露出来的才华,并不是闺中女子那种琴棋诗画,而是大才! 这种才华,岂是那咏诗作画,自娱自乐的闺中女子能比? 他道:“继续做生意,明姑娘的意思是不是说,今日可以是本王,明日可以是他人?”
明沁雪笑了,道:“殿下说笑了,做生意固然是有利可图便趋之而往,但也讲究一个诚信为本!另外,我说了我是小女子,我很记仇!得罪我的人,我是不会和他做生意的!”
只要确定明沁雪以后不会为楚成邺楚云程所用,那就够了。 楚昕元道:“那本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希望以后的合作,会有更加喜人的效果!”
明沁雪喝了茶,笑意惬然:“不生男儿身,便无男儿志,我还是更喜欢品茗赏花,倒叫殿下见笑了!”
楚昕元巴不得她如此。 也是哈哈一笑,道:“明姑娘雅致之人,不如帮本王再盘点一下如今的形势如何?”
明沁雪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几道,然后笑道:“沁雪所见,便是如此了,若是有未尽之处,殿下莫要见怪。”
楚昕元看懂了,他心里惊叹之余,却又敛下了一抹深暗的眼神。 到底是女子,幸好是女子! 继定远侯强征民女之事子虚乌有,安然回府之后,第二天,京城又出了一件大事。 八皇子楚云台猎射了一只鹿! 但不幸的是,他太过高兴,以致于一时忘形,竟然坠落马下,而马又受惊,惊马带动他拖行山间数里,满身是伤地被侍卫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