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云寺的法堂会正进行中时,京中,三司会审也正进行中。 大理寺来的是少卿骆清嵘,京兆尹纪域,都御史衙门来的是左都御史明朔。 明朔是不想来的。 他当然不是不想和楚成邺正面相对,而是,以他的聪明,已经猜到这件事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不然,三司会审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加个皇子进来? 毕竟,定远侯虽是大皇子舅舅,是宁妃亲哥,这件事还牵不到大皇子身上。 最后的审理结果,果然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阮心莲的儿子是定远侯的儿子,但是,定远侯并不知道是强征的民女,以为只是郡守安排的行辕里专门服侍的侍女。 什么同时几女,那是不存在的。 反正也死无对证。 而阮心莲所知的,也不过是她所见过的那几个,而那几个,没有一个还活着。 所以,在赈灾期间,定远侯此行,虽有过错,但不是不可赦的大罪,毕竟“他不知情”! 至于追杀,那更是与定远侯无关。 这一切,都是那个甘邑郡守秦知政擅作主张,瞒上欺下,如今,他虽已经是晋州别驾,但此事已经东窗事发,自是要将人捉拿归案。 在一地灾情严重之时,以郡守之职,行欺民之事,必须严惩。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秦知政押解回京,秋后问斩。 定远侯秦幕昭有失察之罪,念其并不知情,罚俸一年。 阮心莲虽是民女,为其子认父,费尽辛苦携子上京认亲,准定远侯纳其入府为妾,其子宝儿为定远侯庶子。 定远侯感谢皇恩,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明朔什么都没有说,楚昕元也什么都没说。 只有骆清嵘皱了皱眉,看着笑容在脸的纪域,不过也什么都没说。 这些人中就没有傻子。 这个结果怎么可能是真正的结果? 但是,楚昕元这个主审都什么都没说,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不是主审的意思,这是皇上的意思啊! 罚俸一年,这叫惩罚吗? 但是,皇上不想惩罚定远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便只能按圣意办事! 案子审结,楚昕元将所有案卷集结,又写了结案文书,然后呈送御前。 皇帝对他的听话表示了赞赏,还赏了锦缎和珍珠。 赏过之后,他心情不错地道:“这些锦缎是南边进贡来的,正好可以给你即将娶进门的王妃做衣裳!”
楚昕元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他抬起眼,看着皇上,吭声道:“父皇,傅氏女,儿臣不娶!”
皇上看着他不说话。 楚昕元又道:“傅氏女明明是儿臣的护卫所救,却赖在儿臣身上,人品有缺;傅氏女被儿臣护卫从水中捞起,肌肤相贴,贞节有失!儿臣若仅是臣子,父皇有命,儿臣自是遵从;但父皇,儿臣是皇子。若儿臣应下娶这不贞不信,人品有失的女子,丢的是儿臣的脸,打的是皇室的脸,儿臣断不能容任何人污辱皇室!”
皇上淡淡地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朕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娶傅氏女了?”
楚昕元心中的一口气略略松了。 他抬眼,叩头道:“谢父皇!”
他不知道皇上准备把谁家的女儿指给他,但是现在,他既不能再说,也不能猜测。 他太清楚皇位上这个人的脾气了,多疑又多忌,他若再说,会被认为得寸进尺,反倒被动。 皇上摆摆手,淡淡地道:“朕会让你母后看看,哪家的小姐可堪为梁王妃!”
楚昕元道:“谢父皇!”
他脑中浮现那张清丽绝伦的脸。 哪家的小姐又堪为梁王妃? 他楚昕元,早就有妃了! 什么休书?什么被弃?他没答应! 至于父皇的赐婚?那也好办,不管是哪家的女儿,若是中间有了什么意外,这婚事也成不了!从小到大,他失去的东西太多,放弃的东西也太多,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妥协放弃,再出卖自己! 前几天,听说沐清瑜去过法堂会,而他,却在为了阮心莲案子绞尽脑汁为定远侯开脱。虽然明沁雪早在圣旨未下之前,也与他聊过,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内心之中仍是憋闷。 多好的除掉定远侯的机会,可是他力量还是太弱,那个老东西要的是平衡,现在他还不能成为天平的另一边! 沐清瑜也信守承诺,果真陪着明沁雪去往神熙楼。不过不是第二天,毕竟,神熙楼那边还得很递帖子,对方允可后才能第二步交涉。 应该说神熙楼在京城的分部。 沐清瑜的男装,少年磊落,疏阔从容,拿着一柄剑,英气勃发。 神熙楼在东夏京城的分舵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好像是一个普通酒楼,甚至,这酒楼生意还不错。只是最高一层,不对外开放。 这里,便是神熙楼办事的地方。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明沁雪有风驭楼在手,知道神熙楼的所在,也不奇怪。 接待明沁雪的,是神熙楼在东夏京城分舵的舵主邵兴贤,他四十岁左右,蜡黄的面皮,有些瘦削,但很精瘦有力的样子,一双眼睛透着商人的精明,也透着武者所具备的精光。 显然,这不是个普通的商人。 沐清瑜略略看一眼,估摸着这人最少也是一流高手。 一个一流高手在东夏京城这边当舵主,很适合。 虽然一流之上还有超一流,超一流之上还有巅峰,但是,一个武者,除非机缘巧合,又有极上乘的武功秘笈,自身更是根骨奇佳,悟性极强,也许终其一生,也达不到一流之境。京城那些帮派势力,能有个一流高手坐镇,便是一等一的帮派了。 明沁雪是提前递过帖子的,邵兴贤当然知道她的来意。 他拱手行了江湖礼,道:“明姑娘,在下此间舵主邵兴贤!”
“邵舵主有礼了!”
邵兴贤看一眼在明沁雪身后半步远的沐清瑜,眼神微微一动,也抱拳行礼道:“这位木鱼公子少年英杰,没曾想竟然能在此相见。不过,我神熙楼做的是刀尖舔血的生意,倒是没什么可以和木鱼公子合作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