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程深深地凝注着她,柔声道:“因为本王发现,本王心里其实更倾慕于你,本王娶王妃,只是情势之下的不得不为,但本王想娶你,却是遵从内心的情不自禁!”
宋先生说,女人要哄,哪怕那些甜言蜜语假到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但女人们就是爱听那些假话。不论什么女人都不会例外! 而他现在的身份,娶多少女人进后院于他并没有影响,他若不喜,不让其侍寝就是。 娶回来后,在王府的内院里,谁又能过问?他愿理就理,不愿理也无人敢过问。 不过,他此刻面对着这样一张盛世倾国美颜,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明沁雪轻轻笑了,她明眸轻抬,柳眉上扬,盈盈笑道:“王爷,您侧妃的位置,多金贵,倒是不必为我浪费。我大概猜到了王爷的想法,其实,何必来婚事嫁娶那一套,就算不嫁王爷,我也可以与王爷好生合作嘛!”
楚云程眉心不着痕迹地一跳,他放下身段,去哄一个女子,却被拒绝了? 他觉得他应该生气的,但是,明沁雪那明艳的脸上如春花绽开的明丽笑容,那样绚丽,那样晃眼,竟把他心中的怒气消得一干二净,他道:“什么?”
明沁雪重复道:“我猜,王爷想娶我,应该是为了王爷的大业,那就不必娶了。我现在商人的身份,配不上王爷,但王爷身为正统,他日定是能登那个高位的,和王爷合作,于我也有好处,又何必还要浪费王爷一个侧妃的位置?这个位置,王爷还可以另寻一份强大的助力!”
楚云程:“……” 他若娶她,明家便与他绑在一起,别说什么她已脱离,亲情羁绊,即使明崇峻可以,明朔也办不到,明沁雪这两年之所以这么安然,还能在商道混得风生水起,不就是因为背后有明朔在暗中相帮吗? 而明沁雪,和她合作能有什么用? 他要的是绑在一起,哪怕舍弃一个侧妃的位置。 而不是什么明明暗暗似是而非的合作! 一眼看出楚云程脸上的勉强之色,明沁雪笑道:“莫非,王爷倾慕的不是我,而是明家?那你就更不能浪费一个侧妃的位置了。我已经脱离了明家,王爷若真娶了我,以明丞相的性子,只怕会离王爷更远些以避嫌,王爷这就会得不偿失!”
楚云程的心思被明沁雪猜了个正着,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不过,他大概是深谙如果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髓,反倒哈哈一笑,道:“沁雪,你说笑了,本王倾慕的是你这个人,与明家没有关系,本王想娶的是你,与明丞相没有关系!”
明沁雪心中冷笑,能让这个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的人主动纡尊降贵地约她见面,还放下身段和姿态,说着那样的柔情蜜语,现在跟她说是倾慕她这个人? 她这个人当初认错人的时候,可是倾慕过他的,那时候他是什么态度,什么反应? 现在呢? 有之前楚成邺夫妻二人的轮番拉拢,再有如今楚云程的示好,并许以侧妃之位。这两位是不是忘了,之前他们派人杀她的事? 又或者,他们以为那些事做得极为隐秘,她死里逃生后,因为只是一介商女,就算想查也不会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这又是刺杀又是拉拢,却还把她当傻子,真是可笑! 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灿烂明丽,她道:“从我脱出明家后,我就告诉自己,我不做妾!所以,王爷的好意,我肯定是消受不起的!”
楚云程心里暗骂,不做妾?还想做正妃不成? 他却没想过,大皇子当初是以王妃之位虚位待之,她能毫不犹豫地拒绝,如今,他拿个侧妃之位,便以为是天大的恩赏。 他幽幽地道:“沁雪,本王说过,虽是侧妃,但在本王心中,地位必在正妃之上。若……有那一日,本王可以许你正……室之位!”
明沁雪摇头,轻轻笑道:“王爷,你知道吗,你今天说的这番话,几天前,敬王殿下也对我说过。而且,还有敬王妃亲自出面。可我只是一个商人啊,我这无足轻重的身份,实在不值得贵人们这般对待。我一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若慕富贵权势,又何必脱离明家?而今我觉得商人身份,予了我无上的自由和自在,我不会想回到明家,也不会想再嫁入高门大户,我甚至不想嫁人!王爷莫要让我为难!”
楚云程几乎就想发火,楚成邺?他果然没有死心,他竟然也找了明沁雪? 明沁雪这是待价而沽,准备价高者得吗? 他用最大的恶念去揣测着,却仍然假笑道:“沁雪,仕农工商,商人地位本就低,何况你又是一个女子。你嫁与本王,本王能给你的荣华富贵,是你做商人一辈子也赚不来的,你好好想想!”
明沁雪仍是笑盈盈:“做商人是地位低点,但自在。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说呢?王爷!”
楚云程连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他干脆收起笑脸,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答应本王,也不想答应大皇兄?”
“那是自然!”
明沁雪明丽的脸容上,满满的坦荡:“若我想要荣华富贵,敬王殿下在你之前找我,我大可答应。你和敬王之争,我多少知道一些,在这里,我祝王爷得偿所愿吧!”
楚云程心中犹疑不定,心想,楚成邺先找了她,她没答应,她不答应自己也正常。 又想,她不答应楚成邺,是因为她由始至终就没有看上楚成邺,为此才不惜背离明家。可当初她对自己是有情的,女子动情后的眼神,他多少能看得出来,可现在的明沁雪,目光清如流水,平静不沾半点尘埃,她对自己的情意早就没有了。这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情意这种事,也是能说没就没有的? 可他转念又想,如果明沁雪既不答应楚成邺,也不答应他楚云程,是不是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告诉他,她的存在与明崇峻的决定无关?若她真说到做到,他不能拉拢,楚成邺也占不了便宜,倒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明沁雪还祝他得偿所愿呢,他心情刚顺畅一些,却不禁又想,她这么祝他,定也这么祝过楚成邺,于是又感觉气闷。 他脸色变来变去,明沁雪只当没看见。 楚云程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他亲自出马,主动示好,还是对一个曾经对他有情意的女子,竟会无功而返,明沁雪也太不识抬举了! 按他的性子,这般不识抬举的人,就该狠狠惩治。 但是,想到明家父子,他还是按捺住心中的不悦,故作风度翩翩地道:“既然你暂时没这个心思,本王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本王所言,句句皆是真心,希望沁雪你多加考虑,本王之前的承诺,一直有效!”
明沁雪笑道:“好!殿下,那慢走不送!”
面对面前女子的绝世容颜,楚云程其实也没那么急着走,但是,明沁雪既然已经送客,他也不好再留下,只得悻然离开。 明沁雪将杯中的茶水泼了,提起滚沸的小水壶,将其灌入茶壶中,一股更浓郁的香气扑鼻。她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提壶,将茶水注入杯中,此次,杯中的茶水颜色更澄红清澈,又透亮莹润,明明是水,却有如玉般的光泽。 她拈起茶杯,送到瑶鼻边,如凝脂般白皙的肤色,澄红透亮的茶水,清新馥郁的茶香,她轻啜一口,低低笑道:“明明是这样的好茶,为何要叫明日黄花呢?大概是名字取得不好,又不知冲泡之法,所以无人问津!”
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随口说来。 过了片刻,她眉心似染上一些担忧,低低地道:“怎么还不来?”
门外似又有了脚步声,明沁雪眼中有一丝喜色,放下茶杯,快步走向门口,开门。 门口,蓝衫女子亭亭玉立,她眉眼间似有倦意,站在门口道:“是你?”
昨天让李惊风陷进轻舞轩的温柔乡里,沐清瑜就离开了,她没有回沐宅,也没有去威武侯府,而是直接去了漪云楼。 漪云楼四楼那个阁楼,是沐清瑜办公和偶尔的休憩之所,里面一应设施齐备,精致而雅静,似乎以前,这里也是裴漪的心安之所。 沐清瑜发现这里的时候,里面还有不少裴漪的旧物。 她整理出来,在这里住或办公,都感觉到一股来自身心深处的安宁,也许,这就是母女连心。 她现在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她不是原身,为何,对裴漪一样有母女之情!也许是上辈子在亲情方面太孤独了,又或者,其实如她上辈子听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的她,也是她! 沐清瑜可以去的地方多,但明沁雪的信,送去的就是漪云楼。却没有落款,只有约见。 冲着这份洞悉,沐清瑜自然也有几分好奇。但见到是明沁雪,她反倒觉得没什么意外了。 这女子虽然对她的事不是全都知道,但她通透又聪慧,能想到也不奇怪。 明沁雪笑容明丽:“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说着,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道:“你没受伤吧?”
沐清瑜道:“没有!”
明沁雪伸手拉她,将门关上,把她拉进室内,又按在椅上坐下,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笑道:“尝尝!”
茶很香,沐清瑜却没喝,她疑惑地道:“我们好像没这么熟吧?”
明沁雪噗哧笑了,她心情很好,道:“可我们也不陌生啊!”
沐清瑜喝了一口茶,一抬眼,发现明沁雪又在打量她。她道:“看什么?”
明沁雪道:“听说,里面有个巅峰高手!”
“嗯!”
“那你是怎么从他手中逃出来的?”
“动脑子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和李惊风打了可不止一次,知己知彼。 明沁雪道:“多谢!”
“我好像还没有从明阳楼撤资吧?”
“没有!”
“我身为东家之一,维护我自己的产业,与你何关?”
“多谢你救了明大人和孔大将军!”
“他们也是明阳楼的客人,是客人我就有义务不让他们遇到危险,毕竟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明阳楼完了不说,我与你都赔不起。你莫谢来谢去,这与你无关,你还是说说你约我来是做什么吧!”
明沁雪略略低垂了眸,似幽似怨,低低地道:“你就对我这般不耐烦?你就不怕我会伤心吗?”
沐清瑜转过头,伸出手在她额头探了探,奇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奇奇怪怪的?”
这句话,瞬间让明沁雪红了眼眶,她幽幽地道:“是不是你真的不再当我是朋友了?”
沐清瑜觉得今天的明沁雪着实不对劲,这不是她的性子,她看一眼,除了这似有似无的幽怨,她还是那个美到精致,美到仿若画中走出的仕女,恬静淡然。 甚至连这幽怨,似乎也只是她的促狭戏谑。 所以穿越这回事,大概不是大白菜,明沁雪并没有换芯子。 她道:“是不是朋友有什么关系?咱们有生意上的牵扯,仍然是合作伙伴!”
明沁雪怔了怔,但她很快又笑道:“那合作伙伴要提醒你一件事,有个人,你要离他远点!”
“谁?”
明沁雪收起脸上的笑容和那似有似无的幽怨,又恢复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东方墨晔!”
沐清瑜眼眸动了动,道:“我与他的关系,和与你的关系一般!”
明沁雪:“……” 她嘴角微微抽搐:“与我什么关系?合作关系?”
“对!”
“好吧,那是我多话了!”
“所以你今日,其实是想对我说这些?”
明沁雪悠悠喝茶,慢吞吞地道:“还想知道,你有没有脱身!”
“那我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两人闲聊着,一起吃了个饭,沐清瑜便离开了。 明沁雪仍然留在那间雅间,喝着茶,发着呆。她眼里似有云雾,但云山雾罩,浓墨翻转,不知那些浓云淡墨,各自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