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夜半,忽然,一阵急叩门声飘飘渺渺似从记忆深处传来。 唐小白却猛然惊起,往外跑去。 到了门口,见攘攘挤着许多人。 灯火照过去,每张脸都映出橘红色的光,亮得诡异,却没有一张脸是面目可辨的。 唐小白顾不得许多,急忙问:“是不是找到阿宵了?”
许多人声吵吵嚷嚷挤在一起回答: “找到了找到了……” “在下游找到的……” “尸体都泡肿了……” “尸体……” “……” ——唐小白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随着呼吸平缓,才逐渐脱离那个令人窒息的梦境。 “二小姐梦魇着了?”
陪夜的橙子被她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上前,拍抚着她的背脊,“天还早,再睡会儿吧?”
唐小白顺着她的搀扶躺下,忽然问:“昨晚外面是不是有人叩门?”
橙子茫然:“我没听见,要不要唤桃子来问问?”
“不必了……”唐小白闭上眼。 还好是个梦…… 但这会儿醒了,她也睡不着了。 闭着眼睛躺了不知多久,才听见外面有人声动作。 因起得早,唐小白今天早早就到了正房外,不料唐子谦和唐娇娇竟然比她还早,正站在顾氏房门外说着话。 看到她时,唐子谦的脸色有点复杂,没有和平时一样第一时间笑吟吟同她打招呼。 但唐小白满腹心事,一时没有多想,问过好后,斟酌着开口:“阿兄,我——” “等会儿用过早食,我陪你去下游再找找。”
唐子谦主动道。 唐小白一怔。 “不行!”
唐娇娇断然否决,还瞪了唐小白一眼,“阿兄昨晚忙了一夜刚回来,你再缠着阿兄帮你找人,别怪我不客气了!”
唐小白正意外于唐子谦的主动,听了这话又是一怔,忙问:“阿兄昨晚去哪儿了?”
唐子谦的脸色更复杂了。 “昨晚太子病危,阿兄带着封大夫进宫为太子看病去了!”
唐娇娇没好气地说。 唐小白脸色一变:“救回来没?”
太子病了这么多年,一直是御医在治疗,没听说过谁举荐民间的名医,因为没人敢担这个风险。 封大夫来燕国公府也有一年多了,期间还碰到过好几次太子病重,燕国公府也从来没动过举荐名医的心思。 怎么这次就动了? 万一救不回来—— “救回来了。”
唐子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唐小白没懂这个眼神。 救回来就救回来了,看她干什么? “只是,封大夫日后大约就留太子身边了。”
唐子谦又道。 “那阿娘的身子怎么办?”
唐小白脸色又是一变。 “等太子的病情稳定了,封大夫偶尔还是能回来给阿娘请脉的。”
唐子谦说着,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唐小白还是没懂这个眼神,急道:“那要是找到阿宵,阿宵重伤了呢?能请封大夫出宫吗?”
唐子谦嘴角抽了抽,扶着她的肩往里走:“找到再说!”
唐小白想到姐姐刚才的话,转头道:“阿兄你今天不用陪我,借我几个人手就行,我自己——” “不必说了,”唐子谦打断她,“我就陪你找半天!”
…… 还是昨天的地方,一半人手散入林子继续搜寻,另一半人手沿水岸往下游找寻。 唐小白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指着水对岸的林子:“阿兄,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
唐子谦眉心抽了抽,忽然摁住太阳穴,虚弱地说:“阿兄一夜没睡,精神不是很足,你陪阿兄坐一会儿,等他们找完这边的林子,再去对岸看看,如何?”
哥哥都这样说了,唐小白心里再急,也只能按下不提,扶着他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担忧地说:“阿兄你精神不好,不用陪我的,我带了这么多人,不会有什么事。”
唐子谦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我不跟着你,你不会把带出来的人全都派出去找人?到时候你一个小姑娘孤伶伶在在这里,还没找到人,先被狼叼走了!”
他原是想吓唬吓唬妹妹,谁知小姑娘听了很认真地回答:“我不会的,我肯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顺利找到阿宵!”
唐子谦闻言微怔。 这时,一骑飞驰自下游方向来,到了跟前迅速下马回禀:“找到阿宵了——” …… 哥哥说陪她半天,结果半天没到,人就找到了。 昨日未时前后,下游边上的村子里,有个村民碰巧在水里捡到一名受伤昏迷的少年——就像某一类狗血剧情似的。 但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喜欢狗血剧情。 “他醒了吗?”
唐小白问。 “找到的时候还没醒,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昏迷不醒?是不是伤得很重? 唐小白心头一紧,进屋时一个不慎绊了一下。 身后自有唐子谦拉住她,但身前,也伸过来一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臂。 那双手并不熟悉,因为作了厚厚的包扎。 唐小白看着,突然热泪盈眶。 人还在就好…… 那双手扶了她一把后,就收了回去,和平时一样,安静地垂在身侧。 唐小白抬起头,看到他脸上有一些破损青肿伤痕,头上还包了一半,但丝毫没有减损美貌。 肌肤苍白似透明的玉,瞳仁漆黑似浓重的墨,看着她时的神情格外专注,眼眸倏忽轻转,宝光流动。 人也好好地站着,身姿如竹,俊秀挺拔,看得出没有受太重的伤。 唐小白怔怔看了他半会儿,突然回头对唐子谦说:“阿兄你先出去,我有话同阿宵说!”
语气微沉,唐子谦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给了李穆一记“好自为之”的眼神,就出去了。 屋里没了第三人后,唐小白又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李穆被她看得头皮发紧:“二小姐——” “你说说,怎么回事?”
语气已经没了见到他之前的紧张担忧,冷静得甚至有点像质问。 李穆直觉不太对,可一时之间也编不出话,只好硬着头皮按计划好的说:“我不慎一脚踩空……后来的事并不记得,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目光紧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是不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