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凡从未想过,去上柱香回来,小女孩就长大了。 从受了委屈只会跑到树底下,偷偷抹眼泪的小女孩,长成眼前迎风而立,向阳而生,为民发声的女中豪杰。 从自卑胆小,不敢抬头看人,到亭亭玉立,面露大方微笑的阳光少女。 白露经历了什么,林锦凡不知道。 唯一确定的是,小女孩长大了。 在萧家村民们眼中,白露赶走了收沙断粮的恶徒,为大家保住了为数不多的余粮,白露是萧家村的大恩人。 一声声淳朴真诚的感谢,围绕在白露耳边,扩散在群山之间。 一道清润之声,却在此时对白露的方向响起:“你还没吃饭,先去吃饭吧。”
随声而入包围圈的是林锦凡,族人们都认得他,纷纷让道。 阿婆这才知道白露还没吃饭,拉着白露手腕就走:“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壮媳妇还没吃饭,肚子肯定饿坏了吧?快跟阿婆回家,阿婆给你做好吃的。”
“阿婆你都吃过饭了,就别忙活了,白露还是去我们家吃吧,我已经让家里那小子放米下锅了,回去就能炒菜吃了。”
李红英拉住白露另一只手腕。 白露带萧伟去街上买了饭,回来就去萧家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没吃饭。 所以一回来,李红英就让自家小儿子回去放米下锅,洗好菜等着了。 阿公和萧国福都是男人,不好拉人小姑娘的手,就在一旁干着急。 村民们倒是也想白露去自家吃饭,但眼前一边是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 一边是萧家村村长,萧氏家族的族长,大伙儿不敢抢,也抢不过。 但不妨碍嘴里的热情关不住—— “去我们家吃!”
“我们家还有一块腊肉,今天早上我们还去山上采了新鲜笋子,腊肉炒春笋最好吃了,白露去我们家吃!”
“来我们家,白露来我们家吃,我们家有两根腊肠,早上还摘了西蓝花,我记得清明节吃饭时,白露夹得最多的就是西蓝花,白露来我们家吃饭吧。”
“白露来我们家吃,我们家有山鸡,昨晚上山做陷阱逮到的!”
“我们家有咸鸭蛋,双黄蛋……” 白露左右手都被拉住,人还被热情的萧家村民们里三圈,外三圈围住。 一个个争先恐后介绍家里的菜单,平时最舍不得吃的好肉好菜全都奉献出来,就为了拐白露去家里吃饭。 阿婆和李红英自然也不甘示弱,介绍菜名谁不会,叨叨叨就是一大串。 白露都差点被念晕了。 好在最后,被林锦凡一句话带出包围圈,嗡嗡响的耳朵才得以安静。 空气也终于不拥挤了。 林锦凡说的是:“我带她去吃席。”
好吧……吃席,谁家都比不过。 虽然是白事席,桌上好菜却不少,村民们部分人已经去吃过,自家那二两肉确实比不上,白露去吃席是对的。 老人家还在灵堂里躺着,恶徒就来闹事,幸得白露力挽狂澜,免去冲撞。 老人家必会保佑白露平安健康。 大家没理由阻拦,也不能让白露饿肚子,必须诚心诚意招待好。 白露没吃过民间白事席,但在书中了解过,对繁琐复杂的过程不太懂,上香礼数肯定是要的,她自然也入乡随俗。 上完香。 吃完饭,太阳已偏西。 萧家村回镇上要不少时间,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得早点动身才行。 这边的白事习俗,子女尚在可守灵的情况下,外孙不得守灵,无关感情深厚与否,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 所以,林锦凡走完白事流程会和白露一起回新镇,林锦凡母亲继续守灵。 守灵三日,下葬后,才回家。 送白露和林锦凡回镇上的人,是萧国福和小三轮车主,返回就算天黑,两大男人也互相有照应,遇啥都不怕。 回到镇上,刚刚入夜。 天还没有完全黑,白露远远就看到,家门口翘首以盼等待的小身影。 一看到她,小家伙来回走动的步子立马停住,抬脚就要跑过来,看到三轮车往门口开,已迈出的小脚步才停下。 白露一下车,萧伟就跑过来抓住她袖子,双眼紧盯随后下车的林锦凡。 显然还没有完全放下心。 白露浅笑温婉摸了摸小光头。 萧家村的乡亲们热情如初,又送了白露很多特产回来,萧国福和小三轮车主,全给白露搬进前院才回去。 白露目送小三轮远去,转头对林锦凡道谢:“谢谢你今天带我去吃饭。”
林锦凡看了眼白露腿边的小家伙,再抬眸看了眼她身后亮灯的家门,似乎知道,小家伙为什么对他这么大敌意了。 “不用见外,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吃饭,你没饿着就好。”
“没有没有。”
白露知道林锦凡说的是原身,原身受过他很多照顾。 “乡亲们送了很多东西,你不拿点回去吗?”
“天黑了。”
林锦凡还没回答,萧伟就抢先开口赶人了。 林锦凡本来已打算要走,闻言又停下,“都有什么?”
不是,大家都和土特产坐同一路车回来,怎么还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白露愣了愣,细数道:“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竹笋、大鱼干小鱼干、鸡蛋、土豆、还有很多田螺……” 白露越往后说,萧伟越攥紧她袖子,往身后的家门口拉。 小小身板挡在家门口,虎视眈眈盯着林锦凡,一副不许进门的架势。 细数完乡亲们送的土特产宝贝,白露就问林锦凡:“你喜欢什么?我拿个袋子给你装起来,你带回去。”
“那些东西是福伯给你的!”
萧伟坚决不同意林锦凡进门。 小身板直挺挺挡在门口。 白露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萧伟那张严肃古板的小脸,不知何时已变成,时刻准备上阵杀敌的超高度警戒冷脸。 “你怎么了?锦凡哥不是坏人,在我没饭吃的时候,锦凡哥送过很多吃的给我,我们现在回送他一些东西,是应该的,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萧伟扭头不说话。 他知道白露说得对,但是不给进门就是不给进门,白露是大哥的! 谁都不能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