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众郎君发青的脸色,这时姬姒清醒过来,她想到这些人不管说了什么话,其实与自己都无干系,实在犯不着得罪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哪怕他们都是异邦之客。 于是,姬姒便蹑手蹑脚地退回了舱里。虽然,饶是她脚步最轻,那些人还是朝她盯了来。 姬姒在自个厢房呆了一阵后,还是觉得闷,便试探着来到了舱尾。 舱尾倒是清净,除了几个船工在忙碌外,便只有谢广在。 谢广看到了姬姒,提步向她走了来。 低头看着一袭男袍,宛如清美少年的姬姒,谢广惊道:“咦,这几个月小姑又长高了。”
姬姒闻言大为高兴,她快乐地说道:“我十五了嘛。”
转眼姬姒又说道:“今年十五,明年十六,啦啦啦,阿广你不知道吧?我可是越长越美的那种人哦。”
骨子里,姬姒就是个喜欢显摆的,她对自己现在的长相颇有怨念,因此顺口便说了起来。 听到这话,谢广一笑,他说道:“小姑这话,跟外人说不大妥当。到是我家郎君那里,可以多多说去。”
果不其然,他一提到谢琅,姬姒那张小脸便塌下来了。 见她居然还怒着,谢广奇道:“小姑居然还没有想明白?”
转眼他又说道:“我看小姑一脸轻松,以为你已经想通了,专心致志的准备做我家郎君的房中人呢。”
听到他这话,姬姒抬着头眯着眼睛说道:“我想通了啊。”
在谢广专注的聆听,后面走来的谢净也停下脚步倾听时,姬姒轻快清脆地说道:“我昨晚就想通了……其实根本没什么嘛,不就是被你家郎君抱了一下,然后被一些人看到了吗?反正那些北人都要离去的,你们这些人又不是个多嘴的,看到就看到了呗。再说了,我也不打算嫁人,这名节啥的,有没有都无所谓啦。”
所以,她还是和以前,觉得她身心皆自由?她既不打算成为谢琅的人,也不打算入谢家的门? 谢广想:郎君听到这话,估计又心塞了。 谢净想:总听郎君说这小姑没心没肺,现在总算知道啥叫没心没肺了。 …… 不过,谢琅这时也没心情在意姬姒想,他坐在船头,正与几位北地高门的郎君们商量着接下来的行踪。 那柳家郎君率先开口道:“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就在前面的码头下船,转从官道往襄阳。”
另一个郎君也说道:“不错,我们算了一下,由水路往襄阳,需要转两次水道,全程约有二三千里,而走官路的话,路程要近得多。”
“主要是这两天三夜我们就遇到了三波危险,而我们又不通水性,遇到危险时屡屡束手无策。如果改走官道的话,可以一路请当地官府相送,应该安全些。”
他们都这样说了,当下,谢琅说道:“你们仓促改道,只怕官府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这样吧,我等会继续相送诸位,直到诸位平安抵至襄阳。”
得了谢琅这句话,北魏使者们大喜,一个个连忙道了谢。 面对他们的谢意,谢琅却是说道:“我有一个友人,名唤陈太冲,他从去年去了北魏,便一直不得回。诸君此番回去,如果能将陈太冲送回建康,谢十八将不胜感激。”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朝着几个北魏使者深深一揖。 直到谢琅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从北魏们才恍然大悟,他们暗暗想道:就是说呢,这谢十八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与我等跋涉历险,原来他真正的心意,却是为了解救他的朋友。 在很多人心中,世间的许多名士,他们都优游山林,并不把国事俗务放在心上,所以说谢琅是为了国家大计,特意一路相送,这话信的人不多。可要说他为了朋友,不惜以身涉险,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当下,拓拔代爽朗地说道:“你放心,那陈太冲的事包在我身上。”
转眼他又说道:“此番你救了我几次,我定当把你朋友平安送回,以后战场相见,谁也不再欠谁!”
拓拔代这话一出,众士族都在笑,他们心下想道:这话可是白说了。怎么着,谢十八也不会上战场。可他们还在心里想着,这一边,谢琅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他爽快地说道:“好,战场上遇见,必当全力一战!”
众人拿定了主意后,船只便渐渐转向北岸,在前方码头处下了船,约二千人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上了官道。 这时,已是下午了。 姬姒除了早晨出现过后,后来一直躲着众人,船上时,她所坐的那条船都是一些郎君,她要清净自是可以。可此番上了岸,她身周便有意无意地围上了许多女眷。 早在这些女眷出现时,姬姒便知道,她们都盯上自己了。深知女人的心最细,自己化身男子,郎君们便是有所怀疑也懒得理会,可这些女子却一定会追根究底,为免麻烦和无谓的解释,姬姒又换回了女装。 换上女装,又精心打扮了一下的姬姒,美貌已不输于任何一个小姑。只是,这时刻她虽是处于众女的虎视眈眈中,心神却完全不在她们身上。姬姒微眯着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四周的地形,不停地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就在姬姒伸出头四下张望时,一个小姑朝着姬姒打量了一会后,向着前面的一个北地郎君娇声说道:“表哥哥,这个被谢十八郎珍之重之护着的宠妾可不是一般人哦,她说她姓姬呢,她还说呀,她与咱们北魏的陛下那是族亲,这拓拔氏的子弟见到她,都得称一声长辈呢。”
不得不说,这小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含义惊人。那柳姓郎君连忙回头朝着姬姒看来,而一侧,更有一个护卫骑马追上拓拔代,告诉了他这件事。 见到好多双目光都盯向了姬姒,那小姑眸光闪了闪,她得意的与众女相视一笑后,脆脆地说道:“姬小姑,你身份如此贵重,不如随我等一道去北魏。到得北魏得封大公主后,你在谢府中,怎么着,也能从贱妾变成良妾吧?”
最后一句,已是刻薄了。 早与姬姒结怨的众女闻言,格格娇笑起来。 众女的哄笑声很响,而前面,也有几辆马车放慢了速度,转向姬姒的方向看来。 姬姒却着实没有心情理会她们。 她又观察了四周一会,向驾车的一个谢氏部曲说道:“载我去见你家郎君。”
那部曲连忙应了。 就在姬姒的马车速度加快时,一个小姑叫了起来,“哎哟,那一天不是挺威风的吗?怎么这一会成了缩头乌龟了?”
“就是,那天那么嚣张,怎么现在连话也不敢说了?”
“她是怕了我们,想逃到她夫郎身边找他撑腰呢。嘻嘻。”
“我们不能这样说我们的长公主哦,万一她跟咱们的陛下说了什么,咱们岂不是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姑子,开始不敢得罪姬姒,是担心她回到北地后位高权。,现在知道她成了谢琅的人,这一生只怕永远也不会去北地了。便一个个肆无忌惮,一副非要在离开前出口气的模样。 她们叫声太响,令得姬姒成了所有人注目的中心,再加上有两辆马车还有意无意地挡着她的去路,姬姒是不理会也不行了。 当下,姬姒转过头来。 她清凌凌的目光,朝着众女一个个地盯过去后,终于,姬姒轻叹出声,她道:“你们这样的人,我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坐个马车都脸色发白,见到尸体都要昏厥不醒,而此地到北魏都城,少说也有几千上万里路程。这么漫长艰难的跋涉中,你们不知还要遇上几波风寒?几次劫匪?最终什么时候抵达,能不能抵达都还不知道呢。你们这样的人,我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不得不说,姬姒是不开口则罢,一开口,总总能刺中人的要害! 姬姒这话一出,众女脸色齐刷刷雪白,有好几个更是低泣起来。 不过,这种惑乱军心的话,姬姒也没有大声说,听到的,也只围着她的十几个女子和那柳姓郎君及其护卫。 姬姒在一番话说得人人哑口无言后,转头朝着驭夫瞟了一眼,然后,她的马车冲出了包围圈。 不一会功夫,姬姒的马车,便来到了谢琅的马车旁。 做为一个统帅,谢琅的马车是位于最前方的,姬姒赶来时,他双眼一亮,谢琅慢腾腾放下手中的书简,朝姬姒轻言细语道:“阿姒想我了?”
姬姒脸一黑,她冷哼一声。只见她昂起头,摆出一副我大人大量,懒得与你计较的架式后,姬姒示意驭夫再靠近一点,对着谢琅严肃地说道:“十八郎,这地方是不是叫乌鸦嘴?”
谢琅一怔,奇道:“阿姒居然还知道乌鸦嘴?不错,这里正是乌鸦嘴。”
姬姒咬着唇,她轻声说道:“上回我在建康时,无意中听人说过,乌鸦嘴要经过一处易守难攻的狭谷,那些人还说,乌鸦嘴有一个大的山匪窝。”
姬姒这话一出,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谢琅也严肃起来,他坐直身子,问道:“一个大的山匪窝?有没有说是多大?”
姬姒装作寻思了一会后,回道:“据说是有四五千人。”
四五千的山匪,那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要知道,他们这支队伍,只有二千人不到!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严肃起来。谢琅手一挥,命令道:“通令下去,队伍停止前进。另外,把所有郎君都叫过来。”
而随着谢琅这道命令一下,队伍喧哗起来。 在众郎君的马车匆匆赶来时,姬姒示意驭夫,让自己的马车退到一侧。 对于姬姒提供的情报,众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当下,众人做了决定,马上派出哨探,向前方探路,并向附近乡民询问山匪的情况。 而在哨探回来之前,队伍自是不能再前进了。于是,拓拔代吩咐,所有人就地扎营。 傍晚时,哨探回来了,而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令得整个队伍都沸腾起来。 却原来,姬姒所提供的情报,竟是一字不差,这个地方确实有一窝势力庞大的山匪,那山匪就叫乌鸦嘴山匪。而这乌鸦嘴山匪,人数正是四五千。一直以来,这乌鸦嘴山匪仗着人多势多,守在此处官道不知抢了多少商队杀了多少路人,算是长江北岸出了名的匪患! 同时,哨探也探清了乌鸦嘴的地形,就在前方三十里处,有一个地势狭长的山谷,官道从山谷中经过,两侧山峰不高却树木森森,总之,那是一处非常适合伏击,或火攻要道口。 陡然得到这个消息,众郎君严肃起来。 相比他们,队伍中的小姑们就要慌乱多了,在姬姒回来时,那荥阳郑氏的小姑带着几个小姑围了上来,只见其中一个小姑开口便责怪道:“姓姬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既然早知道这乌鸦嘴会有山匪,为什么你早不说出来?偏偏等那些船都回去了,我们上官道这么远了,你才说出?”
另一个小姑也轻言细语地责怪道:“姬小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虽然那一日我们是结了怨,可你怎么能因为那种小事,便置大局于不顾,故意把众人引进死地?”
居然成了她的不是了? 姬姒气极反笑,她怒声说道:“你们这些蠢货!”
一声粗鲁的喝骂令得这些斯文的小姑们一个个脸色发青,气得发抖后,姬姒怒骂道:“你们有没有常识?我自己也在这里,我会为了害你们故意隐瞒消息?”
转眼,姬姒唾道:“我也是上了官道才知道这里叫做乌鸦嘴,才回记起听过的闲话。怎么,提供情报的人反而有错,你们这些整日无所事事,只会一张嘴扯七扯八的蠢货,反而说什么都是对的了?”
这些小姑,平素与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哪曾遇到过这种“蠢货”来“蠢货”去的粗鲁骂法?一时之间,她们直气得脸皮发紫,眼泪汪汪。可奈何这个时候所有的郎君都是心急如焚,她们虽是被姬姒气得差点晕倒过去,却没有半个人出来替她们讨回公道。 而就在这时,把众女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姬姒心神一动,连忙让驭夫把马车转向,再次朝着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的郎君们驶去。 ## 求粉红票。看到有读者说,这文太过于雕琢,太注重外表气质的描写。怎么说呢,魏晋流行美男,流行华丽的赋和骈文。赋也罢骈文也罢,都特别注重形式的华丽和对偶,甚至为了华丽而忽视了内容。至于美男的流行,可以说,六朝时期,是最重视外形美的时代,生得美了,甚至可以直接到朝中为官,而生得丑的便是有才也无人用。 这两点都是时代特色,便看在这种时代特色上,写魏晋文不重写美男不雕琢辞句,简直都算是白写了。 当然,大伙要是看不惯这种文风的,可以去看我那《凤月无边》等文啊,我的非魏晋文,应该符合这种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