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道长真的已经死了吗? 在江琬的望气术看来,他此时气运已衰弱到只余一缕微光的程度,其气机更是在急剧消散中。 所以,要说云泽道长已经死了,似乎也没错。 但正如中医有假死之说,在望气术评定生人与死人的标准里,最后一缕气运尚未散绝之人,便不可被称之为死人。 因此,严格来说,云泽道长又还没死。 他看似是死了,却还有最后一缕气运未散。天无绝人之路,他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这线生机是什么呢? 在江琬看来,这线生机,其实就应该是来自于她。 就看她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救活云泽道长了。 江琬心中念头急转,顿时一抬手,装作是从大袖中,实际上却是从空间里取出了一盏巴掌大的小灯。 取这小灯时,江琬免不了又在心头暗想:倒是幸亏这望仙无忧灯十分小巧,否则我还不好装作是从袖袋中取出此物呢。 如果是再大些的东西,她的袖袋又怎么可能装得下? 道家的袖里乾坤术到目前为止也只在传说中存在,所以空间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意暴露的好。 江琬便在此同时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以后最好定做几个随身的斜挎包出来,以后她要随身带包,不然总有些东西免不了要当众取出。 体积轻薄如符纸之类的物品还好,如果是再大些的,可不就不方便了么? 如此转动念头,她手持望仙无忧灯,却是立即运起真气,并指点在云泽道长眉心之间。 同时,她以某种奇异的韵律开始诵咒:“魂同此灯,冥冥望仙,仙凡有桥,魂兮……归来!”
归来归来归来—— 当这最后一声“归来”在左近空间中无尽回荡时,江琬手中的望仙无忧灯上终于生起蒙蒙一层清光。 清光流泻,便似月光泄地。 明明是在这冬日的早晨,却又仿佛是在这云房之中生生辟出了一片被月光笼罩的世界。 站在“世界边缘”的青羽道长等三人都忍不住微微瞠目,张口结舌,只是呆愣地看着江琬。既有些茫然,仿佛不知她在做什么,又莫名开始期待她继续做些什么。 包括被打倒在地的小道童明河,也垂着一双脱臼的手臂,仰首看向江琬,目光倔强中又带着几分小心的期盼。 他们都是修道士,比起旁人更多些敏觉与见识。 因此,就连伤心愤怒的明河,此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稍微发出一声半声的,就怕打扰到江琬。 江琬这举动,是……是招魂没错吧? 没错,江琬确实就是在招魂。 望仙无忧灯是江琬上回在大周皇宫望仙台签出来的宝物,此灯介于虚实之间,名为望仙,实则能指引生魂之路。 云泽道长将死未死,他的魂魄在此时来说,就是生魂。 江琬如果能及时在他最后一缕气机消散之前将他召唤回来,他是有可能被“复活”的! 不,也不对。 复活是逆天之举,极是难成。 江琬也不可能冒着被天道反噬的危险,去随便复活谁。 但如果说人还没死透,又被救回来了,那就不该叫“复活”,而应该说是救活。 说不定,能救回云泽道长! 望仙无忧灯上光影投射,也不知过去多久,清光中却不见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 将死未死的生魂,望仙无忧灯也无法召唤吗? 明明这件宝物的功效就是指引生魂之路啊! 江琬终于微微生出紧张之意,念头急转间,忽然灵机一动。 云泽道长先前为什么激动到居然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可不就是在见到江琬道蕴缠身之后么? 他那么激动,甚至激动到把自己给“激动死了”,便可见这位对于一切有关道蕴之事有多执着了。 江琬立即道:“真人,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帅。静则生慧,动则成昏。此言何解?”
清光中还是没有动静。 江琬又道:“我欲超脱,是否便应抛弃肉身?”
咦? 这话落下,却见这望仙无忧灯的清光笼罩之下,忽忽然竟现出一片山影。 山影恍似一道水墨洇开的画,不具备凡俗的特征。 于是,就在这留白多于实物的清净中,又有一道烟雾般的流水自山间蜿蜒而下,直至流淌过山脚,而后匍匐延伸,去向望仙无忧灯指引的方向。 只有一个问题,烟雾的河流越到后来就越是清淡,等到将将离望仙无忧灯一尺远的距离时,这条河流,却是断了! 旁观众人或许还不明白,江琬却立刻懂得,这条河,就是生魂归来的路。 离体之魂,不走人间路,只走这一道仙凡河流。 一定要续上这条河! 江琬思索片刻,继续道:“抛弃肉身,却是误了。人身百脉,阴阳共生,五行同在,非是浊物,却原来竟是天下间最为契合宇宙天地之神物。魂魄若离肉身,便如那无源之水,无根之萍,又怎么可能还超脱得起来?”
“只怕一时三刻,消散天地,连自我都丧失了,又何谈超脱?”
于此同时,江琬加大了指尖真气输入。 眼看着望仙无忧灯前那条烟气河流又在一点点增长了,江琬忽地手掌一展,反手就将望仙无忧灯往前一推! 这真是一个诡诈又神妙的举动。 望仙无忧灯被江琬脱手了,在脱手的一刹那,她又推得此宝飞前。 下一瞬,往前凌空飞去的望仙无忧灯便接触到了那条烟气河流。 河流中,一道身影凭空浮出。 是云泽道长,他的生魂终于被捕捞到了。 江琬顿生喜悦,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停。 真气一带,擒龙控鹤功启动! 那被凌空推出的望仙无忧灯顿时带着云泽道长的生魂刷地又被江琬握回了手中。 同时,江琬另一只手按住云泽道长生魂的背心,便将他对着他自己的肉身一拍。 “咄!还不回去?”
话落,生魂扑入肉身。 下一刻,云泽道长大咳一声,猛地又翻身坐起。 他“哎哟”道:“好长一梦,我竟是险死还生么?是你?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