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美女与野兽
宁斌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民警值班室的长椅之上，并且还被铐在了椅子上。原来，他身着便衣，女色狼以为住处进了贼，从背后用板砖袭击了他，将他拍晕，然后和邻居七手八脚地将宁斌抬到了警务值班室。 宁斌出示了证件，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是来查富家小姐高雪莲失踪案的刑警。”“对不起了，宁队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值班室民警感到很不好意思，竟然把特案组成员当成贼给铐了起来。年轻的民警责令社区医务人员给宁斌包扎好伤口，同时将女色狼又抓了回来。
经过审讯得知，女色狼地下室里的那个黑色帷幔背后是一个冲洗照片的暗房，她是一名骨灰级摄影爱好者，也爱好骑行，平时偷拍一些明星绯闻照片出售给娱乐小报，有时也会偷拍地铁女性的隐私照卖给色情网站。 宁斌头上缠着绷带，回到特案组办公室。他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焦急，案情毫无头绪，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地铁隧道现场发现可供破案的证据了。 大家都在办公室等待技术科的鉴定结果出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宁斌平生第一次抽烟，进入特案组，对他来说是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吃过多少苦，这使他养成了坚强能忍耐的习惯，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决不低头，也得挺起胸膛。但他内心里常常感到自卑，从不大笑，就算微笑，也皱着眉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聪明的罪犯，只有愚笨的警察。任何案件都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破不了案的原因是因为警察做得还不够好，工作尚未精细到位，而做得不够好的原因是因为距目标离得不够近。 任何一具尸体都会说话，只需找到一个倾听的办法。 宁斌一个人又去了案发现场。他在那间臭味弥漫的污水处理间里待了很久，他在黑暗的地铁隧道中思索许久，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回来后，技术处和物证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有些令人沮丧，在犯罪现场发现和识别的物证不多，现场没有明显搏斗的痕迹，脚印和指纹都没有提取到，除了一双鞋子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那名污水处理工的脚码44，死亡现场却发现了一双42号的鞋子。 赵教授看了看现场照片，又拿起那双鞋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说：“这双鞋是凶手留下的！”案情总算有了重大突破。 这是一双普普通通的帆布鞋，任何一个鞋帽商店和地摊都能买到。 赵教授说：“从这双鞋中有没有提取到DNA？”
物证科的负责人说：“我国的DNA数据库刚建立不久，尚未完善，即使提取到DNA，也不可能从一双鞋找到一个人，电视上常常看到警察坐在实验室里，聊着天，摇晃着试管，然后不久就破案了，这真可笑。”
宁斌说：“从一双鞋找到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然而，1号行刑侦大案的主犯‘杀人狂魔’白宝山，有着超高的犯罪智商和反侦察手段，接连杀了十五个人，他的身份确定就是源于他抛弃的一个装枪的包；追捕东北二王——‘王中王’，也是从一辆自行车上判断出他们的逃跑路线。”
站在一旁的云帆说：“我对白宝山案件很感兴趣，老大，你能给我们详细具体一点说说吗？”
宁斌理清了头绪，伸手抚摩了一下头发，开始讲述道—— 在90年代曾经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案件，十七条人命接二连三地惨遭杀害，弄得人心惶惶。据悉，当时公安部门对案件的侦查一度陷入了僵局，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可以入手揭秘的地方，直到后来几枚子弹壳的出现，这起案子才终于被侦破。 那么，号称中国刑侦1号案的白宝山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白宝山案件是指从1996年3月至1997年8月，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在北京、河北、新疆等地多次发生了袭击军警的事情。据悉，凶手白宝山在1983年的时候就已经多次犯下了盗窃罪、抢劫罪而被警方逮捕。 中国第一悍匪白宝山当时被捕后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想过了，我服刑出来就去杀人，能杀多少杀多少，直到杀不动为止。”
法院判决起初为有期徒刑4年，后来因狱友不义，检举揭发他从而有立功表现获得减刑提前释放导致白宝山加重罪行改判为11年，加上他的恋人又离他而去，从这时起，白宝山就对社会产生了强烈不满与怨恨之意。1991年他被注销了北京户口，送往新疆劳改农场服刑，在那里，他曾多次强迫牧民给自己收集子弹，蓄谋杀人作好了准备。 1993年，白宝山开始杀人练胆。他第一个下手的对象是一个叫做李宝玉的人。他把李宝玉骗到屋里来喝酒，趁其不备，用事先备好的铁榔头将其杀害并埋在准备好的土坑里。接着，他又杀害了借钱从来不还还打他、骂他的劳改犯傅志军。后来，有人在白宝山住的牛棚里发现了血迹，但因没有铁的证据，只好将白宝山放了。 为了实现自己的罪恶计划，白宝山开始假装积极玩命地干活，终于他被提前一年释放。被释放后的白宝山开始着手实施他的邪恶计划。1996年的3至4月份，白宝山在北京市石景山区、丰台区连续犯下多次夜间袭击执勤岗哨的恶性案件，抢走了大量武器，还和他的情人一同杀害了两名士兵。 1997年2月21日，白宝山带着情人一起去了新疆石河子，找到曾经的狱友吴子明，一起在边疆宾馆抢劫了现金约140万元，同时开枪杀害了七人。然后，白宝山和曾经的狱友吴子明因为分赃不均而对他产生了杀心，便找借口骗吴子明先到天山去旅游避避风头。在天山上面，白宝山把吴子明干掉了并毁尸灭迹。当天，白宝山和谢宗芬连夜坐火车逃离了新疆乌鲁木齐，返回了北京。 “哦，我大体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帆说，“不过，我弄不明白，白宝山杀人如麻，却唯独放过那一个女人，她是谁？把她带在身边，不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吗？他不怕那个情人出卖自己吗？”
宁斌想了想，觉得这个话题的确能激发人的好奇心和兴趣，于是接着叙说道—— 这个女人名叫谢宗芬。她是一个农村妇女，多年前她从四川到北京谋生，做起了摊贩生意。她年轻时在老家结了婚，觉得老公是个窝囊废，便又离了。她有两个小孩放在老家寄养。谢宗芬经白宝山的弟妹介绍认识了白宝山。 白宝山是个北京人，人长得帅气又精神，身高接近一米八，身材魁梧健硕，说话风趣，谢宗芬看上了他。他母亲是首都钢铁厂退休工人，还有退休金。 更重要的是，白宝山对谢宗芬有两个孩子也是毫不介意。谢宗芬觉得这个人靠谱。她慢慢地就对白宝山动了心。而谢宗芬做摊贩经营几年生意，有了点小钱，又善于保养，虽然生过二个孩子却不显老，还韵味十足，再加上性格温柔善良，白宝山对她也很满意。 两人逐渐走到了一起。这天，白宝山盯着女友谢宗芬的眼睛，紧握她的双手，神情显得愧疚。他告诉谢宗芬：“我曾因抢人钱财被判入狱，最近才出来，如今洗心革面，打算好好生活，你会介意吗？”
谢宗芬沉思了一会儿，笑了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嘛！犯过错误及时改正就好，只要你对我好，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后来，谢宗芬才知道：当时是远离白宝山最好的时机，因为白宝山并未对谢宗芬说出全部的实话，他不只是抢人钱财，他还犯了要命的更重的罪。 白宝山是北京石景区第一电动厂的正式工。有一次，单位组织民兵训练，他得以近距离摸枪，从此，白宝山就对枪着了迷。 1983年，白宝山因抢劫钱财被判入狱。在狱中，他请教了狱友很多关于枪的理论知识，并找机会研究了大量抢劫案例。到新疆服劳役期间，白宝山就杀害了两名看不顺眼的狱友，但当时也没有证据，他才无罪脱身。1996年，白宝山如期获释，出狱后他第一时间杀害了好几名哨兵，抢了好几支枪，想为后面干大事做准备。但由于当时警方查案，思路出现偏差，未能及时查到白宝山的头上。 白宝山自以为作案天衣无缝，在闲暇之余谈起了恋爱，于是发生了他和谢宗芬相亲的故事。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白宝山跟谢宗芬两人如胶似漆，感情也比较稳定。但白宝山天性多疑，他暗地里始终担心女友碍事，有一天终会暴露自己。晚上，白宝山和谢宗芬约好去遛弯，谁曾想白宝山把她带到一个宽度、深度各一米而长度二米的土坑面前，想要活埋谢宗芬。谢宗芬意识到危险，哭着恳求白宝山：“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白宝山想让她明白再上路，于是把自己做过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地讲给谢宗芬听。 谢宗芬吓倒在地。她知道男友是个害人不眨眼的恶魔，放她杀她都在一念之间。可以这么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既可以成恶魔，也可以做天使。”
此时，谢宗芬只能为自己的生命放手一搏。于是，她跪在地上，抱着白宝山的双腿，伸出颤抖的手，哭着说：“你留着我吧！我有用，我可以为你洗衣，买菜，做饭，甚至在你动手的时候，难道不需要有人为你踩点、打掩护吗？我会一直帮你，绝对不会也不敢背叛、出卖你。你想想，我们之前在一起是多么恩爱多么快乐呀！你忘了吗？”
白宝山一听，想起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有些难下狠手，不由得心一软。他转念一想，她说得确实有道理，一个人确实很引人注目，容易被怀疑。两个人扮成小夫妻，也可以轻易地躲避风险。 “你起来吧！”
于是，白宝山放过了谢宗芬。她逃过一劫后，抱着白宝山放声痛哭，决心死心塌地跟着他，同甘苦，共患难，甚至生死与共。
1996年10月，白宝山说：“我打算去抢市场大户的钱财！”谢宗芬听后，默默地为他缝制了一个装枪的肩带，可以挂在白宝山的厚棉服里，接着，她帮他赶织灰色毛线衣，便于隐藏。当时，市场上还没有普及手机，更没有如今的微信支付，市面上都是要红票子交易，那些市场发货一天的流水就有30万。白宝山便每天去市场闲逛，对于目标选择，他都做到了心中有数。 12月16日，白宝山抢劫了市场。一个女商户六万多块钱被抢后还被杀害了。他随后带着谢宗芬逃之夭夭。不久，白宝山跟谢宗芬两人辗转来到新疆，继续持枪抢钱害人。 从1996年到1998年，谢宗芬始终未离开过白宝山，还多次帮忙打掩护。白宝山多次抢劫武警、士兵，获得武器，随后，他就带着谢宗芬开始了逃亡，这种东躲西藏的生活，并没有让谢宗芬难过，反而让她有一种英雄夫妻浪迹天涯的豪迈感。殊不知，这简直是美女与野兽共舞！ 白宝山在北京持枪杀人、抢劫之后，与谢宗芬两人于1997年8月来到了新疆石河子，找到他当年的狱友吴子明。白宝山和吴子明来到了边疆宾馆门口蹲点。经过几天的蹲守，他们熟悉了周边的各种地形，并拟定好了逃跑路线。19日上午9点，他们终于发现了“猎物”，一名中年男子提着沉甸甸的行李袋，满脸紧张。白宝山见状立马掏枪将他打死，随后又看到另一个青年人提着手提包瑟瑟发抖。白宝山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了枪射杀，抢劫了他的手提包。随后，吴子明骑着摩托车载着两人逃离了作案现场。 在逃亡的路上，吴子明大概清点了抢来的钱，发现大约有140万现金。为了躲避警察和群众，他们分开逃跑。白宝山带着那个大行李袋带奔逃，吴子明拿起了手提包。到了晚上，吴子明迫不及待地要求白宝山瓜分到手的钱财。他太想着过好日子了，急于想去立马享受奢华的生活，纵情享乐一番。可是，白宝山的内心却发生了变化，这么多钱，他肯定舍不得分出去一半。 于是，白宝山说：“这段时间风声这么紧，高调的挥霍很可能就引来了警察的注意，不如一起先去天山庆祝一下，那里风景很好，我们都没去看过，不妨去游玩一趟。”
吴子明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因此，他和白宝山、谢宗芬一起来到了天山旅游。就在吴子明沉浸在美好的山水风景之中时，白宝山从他背后开枪将他打死了。最后，还用准备好的汽油将他的尸体焚烧了。 此时的谢宗芬就在白宝山的身边，还帮助他掩盖痕迹，进行毁尸灭迹。他们清点了赃款，还有123万。当天，他俩下了天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北京。白宝山给了谢宗芬十几万，嘱咐她回老家躲一阵。回到四川的谢宗芬，三天时间就花了3万多元。到了第四天，她就被摸排到蛛丝马迹的警察给带走了。后来，白宝山也在北京老家被警察抓获。 1998年，警方根据重重线索抓获了白宝山、谢宗芬两人。白宝山被捕后，再次面无表情地说：“我想过了，我服刑出来就去杀人，能杀多少杀多少，直到杀不动为止。”
但他永远没有机会再去开枪杀人了。判决书下来，等待白宝山的是枪决，立即执行！等待谢宗芬的是十二年牢狱生活。据统计，白宝山一共杀了17条无辜的生命，其中开枪杀了15人。他最终伏法认罪。谢宗芬与白宝山相处了二年时光，美女与野兽共舞了两年，却换来了12年的牢狱生活。正义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师傅，你讲得太精彩了！”
云帆说着，心头期待着看一部关于中国刑侦第一案——白宝山案的电视剧，但她隐约知道，播放这样的电视剧恐怕会产生负面影响，误导了青少年。
宁斌戴上手套，从证物袋中拿起了鞋子。他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匪夷所思且都感到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他低下头来，玩味般地闻了又闻那只臭气熏人的鞋子。 云帆和龙腾都惊愕地看着宁斌。 宁斌闭上眼睛，鼻尖凑到鞋底上，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昂着头，似乎还有点陶醉。 云帆感到有点恶心。 龙腾说：“兄弟，什么味道？”宁斌面露喜色，回答道：“有一股猪粪味！”
赵教授听到宁斌这么说，不由得精神一震：“你确定吗？”
宁斌点点头，这种味道使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小时候，妈妈总要他去寻猪草，剁猪草，熬猪潲食，还与自家兄弟一起提着或抬着装满半冷不热的潲盆到猪圈里去喂猪，有时还与老爹一起拿起九齿钉耙扒拉出猪圈里的肥料。他早就闻惯了猪粪味。 赵教授连忙让技术科对这双鞋重新做微量物检验，证实鞋底是否粘有猪的粪便。很多案子，都是由于查证时间的浪费，贻误了宝贵的抓捕时机。赵教授没等检验结果出来，就让云帆用电脑查找搜寻。如果宁斌的判断无误，凶手肯定生活在养殖场或者屠宰场，总之那是一个有着猪粪的地方。凶手就隐藏在这个城市屠宰部门的缴税记录、养猪场卫生检疫记录及相关建筑部门的备案之中。 市区里有着生猪的地方并不多，养猪场大多在郊区，这缩小了排查范围。云帆使用黑客技术进入畜牧局、检疫站等部门的电脑网络，这对她来说就像逛街一样轻松，然而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赵教授提示说：“我需要这个城市的兽医院的就诊名单，我需要所有能踩到猪粪的地址。”
云帆说：“那需要等一会儿，远程进入他们的电脑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
经过大量的排查，云帆在动物医院的电脑存档资料中找到了近期的就诊收费单，但毫无价值，不过她又找到了出勤记录。这家医院的兽医出勤记录中都留下了地址，其中有个养猪场非常可疑，地址就在机场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赵教授立即拨通了村委会的电话，按下免提，村治保主任在电话中介绍说：“猪场的主人名叫房志刚，平时沉默寡言，没有过犯案前科，三十九岁，身高一米七左右。他老婆有精神病，也不知道是买来的，还是从哪儿拐骗来的，还有个儿子是个哑巴。他的猪场总共养了好几十头猪。”
宁斌突然想起地铁上卖报纸的中年男人的话。他凑近电话问道：“这个人的耳朵是不是有残疾？”
治保主任说道：“是的，他年轻时，有一次喝高了，醉倒在猪圈，没有喂猪，结果被猪啃掉了半边脸。他常常戴着帽子，有时也戴个头盔。”
特案组成员不禁立刻兴奋起来，心跳也加快了，重大犯罪嫌疑人房志刚似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在童话中，王子用水晶鞋找到了心爱的灰姑娘，在此案中提取鞋内的皮屑，组织做DNA鉴定，只需要和房志刚比对一下，就可以知道他是否在隧道内的凶杀现场出现过，就可以锁定犯罪嫌疑人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