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五月二十八日,星期四,又是端午节,白日里太阳高照,夜间月朗星稀,本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可顾江年却因应酬脱不开身没有归梦溪园。 之所以选在这样一个日子应酬,一来是因梅书记今日刚好有空闲,二来是君华的功臣们并不介意今日是端午节。 应酬过后,归顾公馆,顾江年跟姜慕晚发生了一场吵闹,且还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吵闹。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恶气互怼,只是就事论事且只为自己的硬气。 顾江年坐在沙发上望着姜慕晚,道:“你今儿这么有耐心的坐在我跟前同我苦口婆心的摆事实讲道理,无非是一点,你害怕这场婚姻公之于众之后将你推向另一个深渊。”
姜慕晚心里一咯噔,但面儿上人就故作镇定,望着顾江年,并不承认:“什么深渊?”
什么深渊? 姜慕晚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她在装疯卖傻。 且不承认这个事实。 隔得近,姜慕晚闻到了顾江年浑身的酒气。 男人如鹰目光盯着她,带着审视。 姜慕晚无疑是为数不多聪明人中的一个,梅书记今儿那一声客客气气的姜总足以代表一切,一个聪明人来问你为什么,不是装疯卖傻是什么? 姜慕晚的这声询,顾江年没有回答,他伸手,将坐在跟前的人推开,趿拉着拖鞋起身,向着卫生间而去。 而慕晚,目光追随着他而去,见人往卫生间去,她也起身跟随。 “姜董是准备跟我来个鸳鸯浴?”
紧随身后的步伐戛然而止,慕晚脚步停在门口,望着顾江年带着几分痞气的容颜,薄唇轻启,正准备开口时。 顾江年望着她轻飘飘的甩出了两个字:“孬种!”
交谈就此止住,卧室再无声响。 孬种二字,不见得是什么好言语,更不见得是什么好形容词。 可顾江年说她姜慕晚是孬种,她不否认,倒也不想承认。 你若说她是英雄,可哪有英雄像她这样怕前怕后?思前想后,多有顾虑的? 你说她是孬种,可孬种怎么颠覆自己的家族。孬种怎么会站在山顶之巅? 而姜慕晚明显对这句孬种,是及不甘心的。 顾江年伸手,欲要带上卫生间门,却被慕晚从外面挡住,因着辩论心思急切,也没看自己的手落在了哪里,顾江年这一关门,砰的一声,砸在了姜慕晚手背上。 一声惨叫声在屋子里响起,吓的顾江年浑身怒火去了七分,醉气醒了两分。 姜慕晚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手被砸了也不急,反倒是望着顾江年破口大骂: “我要是孬种,你就是个连孬种都要的男人,你连孬种都要,你是个什么。”
“顾江年,你大爷的!”
“顺着你的时候就是小心肝小宝贝,不顺着你的时候就是孬种,管天管地的你怎么不去管太平洋?”
姜慕晚手都夹红了,还不忘开口骂两句,心中不爽,不骂,出不来这口气。 顾江年呢? 姜慕晚那一声尖叫起来时,确实是吓着他了。 可一瞬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迎着他的是破口大骂。 顾江年乐了,姜慕晚是那种典型老娘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硬气性子。 不然怎么会端着手,不急着看手上的伤势,而是先破口大骂一番? 砰、男人伸手,将浴室门砸在墙上,望着姜慕晚端着的手,气的不行又觉得甚是好笑:“手疼吗?”
“你说呢?”
“心中有气,顾不上疼了,先骂老子两句再说是吧?”
“你个狗东西,”顾公馆的门,都是厚重的实木门,这一下砸下去,不说伤筋,也是动骨了。 心中的那股劲儿过去了,疼的慕晚撕心裂肺了,刚刚还只是不服气,这会儿是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见着顾江年弯起的唇角,更是气的不行了。 “泼妇。”
“跟你结婚之前,老娘是温柔可人的小仙女,跟你结婚之后就变成了泼妇,顾江年,我想不感谢你都难。”
言下之意,泼妇也是你多的功劳。 “你要日老子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慕晚被这话哽了一下,默了两秒,狠狠的吸了口气,望着顾江年来了一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话:“顾江年,老娘即便是日你祖宗十八代也会隔开你。”
“r都r了,我说你是马后炮,马估计都不愿意。”
呵、她冷笑了声:“就是r过之后才想隔开。”
使用之前说这话,那可能是看不起。 可使用之后在说这话,只能是不满意了。 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话,只怕都得炸毛。 而顾江年,也不例外:“姜慕晚。”
一身怒喝从屋子里四散开来,男人怒目圆睁的瞪着姜慕晚:“你皮痒了是不是?”
“有本事你打我啊!”
“你以为老子不敢?”
“你要是敢动老娘一下,老娘就去告你家暴让你亏的裤子都没得穿的。”
顾江年此时,气亏气,可理智尚存,望着姜慕晚,冷嗤了声:“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想通过吵架来转移战火是不是?”
他上前,伸手擒住姜慕晚的臂弯,将人往跟前拉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人,低睨着他,哂笑了声:“姜慕晚、你给老子等着。”
顾江年将人带出了浴室门口,唤了兰英拿了跌打酒上来。 兰英上来,乍一见姜慕晚肿起的手背,惊了一下:“太太的手怎么了?”
“你家先生打的,”姜慕晚见这人就开始告状。 兰英一愕,不敢顺着这话接下去。 只听顾江年再道:“喊方铭上来。”
兰英刚走,顾江年落在她手背上的视线缓缓的移至姜慕晚跟前,冷飕飕开腔:“这要是我打的,就不止肿这么简单了。”
姜慕晚:................... 过了片刻,方铭尚且还在路上时,姜慕晚的手就肿成了包子,兰英见着,有些急切,但又明晃晃的看出此时气氛不对,不敢妄自多言。 “太太,”她轻轻开口呼唤姜慕晚。 “别喊我,手疼,”姜慕晚窝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回应人家。 身后,阳台门大开,顾江年着一身白衬衫在外面抽烟,随着夜风,烟味淡淡的飘进卧室里。 姜慕晚鼻间有淡淡的烟草味。 端午节,本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而往年的这个时候,顾江年应当是在梦溪园的。 唯独今儿不同。 兰英跟慕晚相处这么久,也算是摸透了这人的性子,脾气虽差,但来的快,去的也快。 也不是个不能说的性子,往日来看着冷漠,但斟酌斟酌,也能言语两句。 于是、她规劝道:“今儿端午节,先生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在梦溪园过的,今日难得在家,若是哪里惹您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见慕晚不言语,兰英再道:“我瞧先生也是有柔情的一面的,往日里高兴了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您,撒娇服软都是女孩子特有的武器,万事吵架不能解决的,指不定您撒个娇就解决了呢?”
慕晚依旧端着手歪在沙发上,狠狠的叹了口气。 面上的表情不再冷厉,反倒是放松了几分。 兰英知晓,这话,她是听进去了。 趁热打铁起身,去了阳台,望着顾江年的背影道:“先生,太太的手肿的很厉害。”
兰英话语尚未落地,顾江年伸手将手中还剩下半截的香烟摁在了花盆里,转身进了屋子。 见姜慕晚歪在沙发上,视线落在她肿起的手背上,抿了抿唇,面色不大好。 “问问方铭到哪儿了?”
而此时,姜慕晚在如何想? 她刚颠覆了姜家,难道要在一鼓作气跟顾江年搞在一起?轰动全市? 有些事情,接二连三是好事,而有些、却不见得了。 就单单是他c市首富的身份,都得让她仔细的斟酌一番。 她费尽心思杀出来的一条血路万一最后被人归功与顾江年,她是该高兴有人替自己背了黑锅还是该生气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截胡了? 而姜慕晚的态度表明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愿意。 既不愿意有人替自己背黑锅,更不愿意有人窃取自己的劳动成果,她想在这二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而显然她想要的平衡点,顾江年并不准备成全他。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伤的这个人不是姜慕晚,就是顾江年。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的话,那么姜慕晚希望这个人不是自己。 谁先爱上谁就输了,姜慕晚赢得几率显然比顾江年大。 而她此时也准备好了要做最终的赢家。 兰英说撒娇和服软是女孩子特有的武器,那么这特有的武器当中再加上一点;眼泪。 姜慕晚窝在沙发上,悄无声息的、默默的掉起了眼泪,哗哗的淌下来,那叫一个惹人心疼啊! 而顾江年呢? 怕的就是她掉眼泪,往日在床上磋磨的她不行了,也是这般,彼时,即便是兴致再高,肿胀的浑身难受,他也会忍一忍,顺着她。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素来不假。 姜慕晚也算是摸透了顾江年的性子。 “哭什么?”
原本冷厉的嗓子柔了半分。 “疼,”她糯糯开腔,话语哽咽。 闹到如此地步,眼看着胜利在即,顾江年自然是不愿认输的。 是以姜慕晚的这句疼出来,他步伐未动。 站在沙发边沿冷冷的望着她,有那么几分狠心不理她的意思。 而姜慕晚呢? 招数都使出来了,若是输了,岂非白瞎? 见人不动,原本是默默掉眼泪的人哭出了声。 哽咽声,与抽搐声渐起。 二人暗自较劲,谁都想赢。 若是以往,顾江年定然会往后退一步,可今日他对这件事情异常执着,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依旧是站在沙发边冷冷的看着哭的抽搐的姜慕晚。 任由她哭的凄惨,也不向前半步。 “医生在路上了,”姜慕晚哭了良久,就换来了顾江年这么一句。 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的宽慰。 “先生,”兰英在身后看着着急,望着顾江年叹息着喊了一句。 顾江年落在身边的手狠狠的紧了紧,望着泪眼婆娑的姜慕晚一颗坚硬的心终究是软了软,他到底是往后退了一步:“可以不对外公开,你跟我回梦溪园。”
这是顾江年的退让,也是给姜慕晚的选择。 显然是上次余瑟来,见着姜慕晚翻阳台给他吓着了。 若是姜慕晚在翻阳台的过程中有任何意外,他都不敢想。 现如今他如此强势的逼着姜慕晚往前走,无非就是想永绝后患。 将这个可能发生的意外给扼杀在摇篮里。 兰英从这话中,听出了些许门道。 原来,不是自家先生不带太太见夫人,而是太太不愿意。 此时,问题的兴致变了。 听到这句话的姜慕晚,哽咽声戛然止住。 圆溜溜的眸子含着泪水望着顾江年、眼眸中稍微带着一些惊恐,她兴许是没想到顾江年会往后退这么一步。 且这一步,还退的这么恰到好处。 给了她无法拒绝的机会。 顾江年此时的面色,如同五月春雷乍起的阴雨天,阴沉的可怕,她望着人,淡淡开口:“如果以后离婚了呢?”
顾江年刚刚强迫自己压下去的怒火此时又乍然而起,浑身的阴沉之气急速从四周散开,让兰英都觉得浑身有了几分寒凉。 她仍旧想着婚期两年这个事,显然也是想紧抓着不放。 顾江年这日,可谓是气的心肝脾肺肾都挤乎了。 望着姜慕晚,浑身的戾气止不住的流淌。 若论诛心好手,顾江年觉得,除了姜慕晚、大抵也没别人了。 二人气氛明显不对,兰英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冷汗涔涔。 姜慕晚的那句话,无疑是导火索。 引爆了顾江年隐忍了多日的怒火。 顾江年在边缘挣扎了数日,直至今日,姜慕晚成全了他,给了他点燃怒火的机会。 一句以后离婚了呢? 如同千万把利刃往顾江年心头砸下来。 隐忍的眸子瞬间被怒火铺满。 一场怒火即将喷张。 满身隐忍也蓄势待发。 “先生、方医生来了。”
兰英见眼前情形不对,心想着,时间或许差不多了,想将眼前紧绷的气氛打破。 却不想,甩给她的是顾江年含着怒火的四个字:“让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