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c市的温度一低再低,暗沉沉的天隐有下雪的架势,但这雪,死活下不下来,顾江年离开这日下午,c市刮起了北风,呼啸着送来冷空气。 姜慕晚头重脚轻的回卧室时,一阵冷风从窗户吹进来,让她一阵哆嗦。 迈步前去将落地窗关上。 随即转身去了一楼,寻了守夜佣人要了退烧药。 姜慕晚素来知晓这些佣人是看碟下菜的好手,但因着她们也未曾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儿,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倒了水,拿了药上楼。 按照以往的经验,吃点药睡一觉也就好了。 毕竟以往的无数个日夜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事实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也低估了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烧。 凌晨、姜慕晚在半梦半醒之间醒来,身体似火烧,又似如临冰窖,整个人如同处在冰火两重天似的,寻不到落脚点。 这夜、c市时间凌晨两点,洛杉矶时间上午十一点,顾江年将将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徐放正拿着电脑总结这场会议,顾江年夹着烟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他素来有习惯出差时,手机时钟随着行走而变化,但手表时间从未变过,不管走到哪里都是c市时间。 十一点十二分,c市的凌晨两点,顾江年在会议室里接到了姜慕晚的电话。 起先,这人以为自己瞧错了,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在瞧了眼电话,确定是姜慕晚没错,才接起。 顾江年的第一反应是这人估摸着夜半醒了或者睡不着了,所以来通电话摧残他,毕竟这事儿姜慕晚没少干过。 自知晓顾江年没有起床气,姜慕晚每每夜间睡不着定然也不会放过他,这小泼妇,心眼儿极坏。 顾江年醒了两步,未曾走远,会议虽以结束,但收尾总结也极为重要。 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也能听见徐放的声响。 “睡不着?”
男人接起电话,并不温柔的问了这么一句。 而那侧,姜慕晚此时正躺在床上冒着涔涔冷汗,头重脚轻不说且还浑身打颤,她开口,万般委屈又可怜的喊了句:“狗男人。”
这一喊,顾江年警觉了几分,就好似匍匐在地假寐的狮子看到了猎物那般倏然睁开眼。 仅是一句话,顾江年便觉姜慕晚这声狗男人不正常。 她高兴时,语气轻扬。 生气时,咬牙切齿。 不舒服时,可怜兮兮、弱弱小小的音调含着些许哭腔。 “蛮蛮,”他唤她,大抵是察觉到了这人不对劲。 “怎么了?”
顾江年边问着,边拉开门出去,这声询问也随之拔高了些许。 她本是想,熬一熬的,指不定明日也就好了,可冷颤中醒来的人惊觉事态不对,给顾江年去了这通电话。 混沌中,姜慕晚想起了以前的留学时光,大病不是没有过,每每都是自己熬过来的,可现如今,大抵是觉得顾江年可以依靠,身后多了一座挡风的山,变的越发娇气不说且丁点儿事就想找顾江年,比如昨日找猫,比如今日发烧。 她想的第一个人是顾江年。 这在以往从未有过,即便那几年同贺希孟在一起,她生病了,也不会主动联络人家,姜慕晚知晓,顾江年与她是不一样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成了她的港湾。 依靠的港湾。 “我生病了,”她哽咽开口,吸了吸鼻子,那糯糯的声响跟针尖儿似的扎进顾江年的心里。 “我难受,”还未待顾江年反应过来,这人再道了句。 与上一句的哽咽不同,后面这一句,带着些许哭腔。 一听这个,顾江年只觉自己心脏都不太好了,前有飞机上之事,再有今日,凌晨两点,她生病了,且抽抽搭搭的给自己打电话,只怕不是小病。 可偏偏,兰英离家了。 “身旁有人吗?”
顾江年急虽急,但到底是冷静了几分。 “没有,她们都不理我,”姜慕晚牙关打着颤,缩在被子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按了内线无人应答,呼唤也无果。 不然她怎会凌晨打电话给顾江年求救? 此时、付婧远在首都,而c市除了顾江年与她关系密切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换句话而言,顾江年是她唯一的活路。 除了顾江年,她好似别无选择。 “乖、没事,”他轻哄着,拿起桌面上徐放的手机给在顾公馆的罗毕去了通电话,没有给佣人打,无疑是猜到了些许什么。 若身旁有人,依着姜慕晚那性子绝对不会绕远路而行。 这其中要么发生了什么,要么就是有一些他不知晓的隐情。 这夜,罗毕乍一接到自家先生电话骇了一跳,听闻言语,穿起衣服麻溜儿的往主宅而去,顾江年婚前,罗毕乃他的贴身保镖,无论是公司还是出差,都是形影不离的存在,可婚后,顾江年每每出差会将他留在顾公馆,用意为何,他隐隐能猜到些许什么。 奔赴主宅时,守夜佣人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昏昏欲睡,罗毕上前将人喊醒,心底为其狠狠的捏了把冷汗,只怕这人留不久了。 留不久是小事,只怕是往后都无路可走了。 自家先生如此宝贝的人夜半高烧无人管,这人是忍不了的。 主宅内,二十来号人,都照顾不好一个小姑娘,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罗毕往主宅而来时,按着顾江年的吩咐命人下山去接兰英,说到底,这诺大的宅子里,也唯有管家最得他心。 若是躺在楼上的是顾江年,罗毕一人上去并无什么,可此时,是女主人,那便不行。 他伸手将躺在沙发上的佣人拎起来,面色及其不善。 冷声斥道:“还不起来。”
佣人从睡梦中惊醒,见了凶神恶煞的罗毕,魂儿都丢了一半。 被人拖着踉踉跄跄的往二主卧而去。 两点二十五分,罗毕跟佣人进卧室,见姜慕晚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哆哆嗦嗦,吓得不轻。 “先生,”罗毕压低了嗓子,似是怕吵醒浑浑噩噩的人。 “如何?”
那侧话语急切。 罗毕再道:“忽冷忽热,打着冷颤,医生和兰英都在来的路上了。”
罗毕的后半句他没听进去,但前半句着实是让她心头微颤。 且颤的厉害。 小泼妇病的不轻。 “徐放,”屋外,顾江年电话都未来得及挂断,猛的推开会议室的门,高呼了一声。 将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徐放闻言,尚未来得及回应,只听顾江年在道:“备机,回c市,加急、快。”
简短的几个字,徐放在这人话语中听出了焦急之意,他想:许是发生什么了、 与来时的弯弯绕绕不同,这日下午,专机从洛杉矶直飞c市,可即便是直飞也要十来个小时,顾江年到达c市时,已是第二日傍晚的光景。 而此时的顾公馆,姜慕晚已从高烧与冷颤中走了出来,浑浑噩噩的睡了一整日。 兰英在一旁衣不解带的守了一整日。 徐放只见这人在飞机上时,频频将电话拨过去。 面上的焦急之意尽显无疑。 晚七点,顾江年到达顾公馆,车子尚未停稳,这人焦急着推开车门,而后跨大步下车,进屋时,且放弃了风度,疾步狂奔起来,狂跑着往二楼卧室而去。 好似慢一秒,等着他的都是无尽深渊。 急切的步伐在卧室门前猛然止住,这人伸手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上一秒的焦急,在此刻都幻化成了柔软,好似怕吵着姜慕晚。 连带着动作都柔和了几分。 “先生,”坐在床边的兰英听闻房门的响动声,侧眸望去,轻声唤到。 换来的却是这位富商抬起指尖落在唇瓣,示意她禁声。 兰英见此,心头一软,只道、不容易。 豪门世家里难得也有有情人。 他缓缓推开,将床前的位置让给顾江年。 这人大衣未来得及去,缓缓蹲下身子时,长长的大衣挨到了地面,素来讲究的人今日也不讲究。 兰英只见顾江年眉眼柔和的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宽厚的掌心一手落在自家太太发顶上,一手落在她面庞,轻轻抚了抚,且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她薄唇,好似跟前躺着的不是自家爱人,而是一个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的之态叫兰英看着心底发酸。 谁能知晓往日里剑拔弩张谁也不想让的二人私底下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被子里,他伸手握住了姜慕晚的掌心,入掌心的是一阵冰凉。 掌心底下是一个发热的热水袋,兰英还是细心的,但这细心并无起多大作用,她的掌心依旧是凉的。 “怎还在输液?”
从昨夜开始变说输液,一整日过去了,依旧还在。 “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再加上太太有些脱水,要来的慢些,”兰英开口解释。 实则、她见姜慕晚连着吊水吊了十来个小时,也心疼的不行。 往日里生龙活虎将自家先生气的火冒三丈的人此时跟受了伤的小奶猫似的,可怜的不行。 晚间九点,姜慕晚被生理需求给憋醒,缓缓睁眸,入目的是顾江年的身影,男人坐在床边宽厚的大掌握她凉飕飕的爪子。 见她醒来,这人俯身过来,轻轻啄了啄她唇瓣:“醒了?饿不饿?”
“想上厕所,”她糯糯开口,嗓音软乎的不行,跟只小奶猫似的。 “我抱你去,”他唤来兰英举着吊瓶,自己抱着人进了卫生间。 姜慕晚坐在马桶上,仰头望着顾江年,水灵灵的眸子瞅着他,,有几分抗拒他在现场的意思。 顾江年倒也是未为难她,转身出了卫生间,候在门口等着。 趁人醒来,兰英端着清粥上来,顾江年将人搂在怀里好言好语的哄着骗着让人吃了半碗。 可这剩下的半碗,实在是没喂下去。 为何?姜慕晚一边吃着一边窝在顾江年怀里睡着了。 大病一场,体力不支。 比起上次肠胃炎,这次显然要严重许多。 顾江年抱着人,心都疼了。 伸手将瓷碗递给兰英,抱着昏睡中的姜慕晚轻吻着,满眼的疼惜。 男人英俊的面旁蹭着她寡白的脸面,那叫一个心疼啊。 “去、把内宅的人都招过来。”
这诺大的顾公馆上上下下几十号佣人,让一个发了烧的小姑娘半夜打电话给远在国外的他求救,他要这群东西有何用? 每月拿着工资,连个人都伺候不好,真当他顾江年是慈善家? 兰英闻言,心头发颤,颔了颔首,办此事去了。 离了顾公馆再想入家政这个门,怕是难了。 以顾先生今日的怒火,难保不会对她们赶尽杀绝。 高门大户里最忌讳以下犯上,而顾公馆的流言蜚语确实也是对这位太太不利。 2009年一月20日晚,顾公馆客厅内,垂首站着四十来号佣人,前面,是顾公馆本就原有的人,后面,是顾江年让徐放挑选过来的另一批人。 整个主宅的人都来了,除去二楼照看着女主人的兰英。 顾江年做事情,求胜也求稳,能新旧交替能一箭双雕的事情他绝不会浪费时间再做第二次。 男人站在楼梯上,如鹰般的眸子冷飕飕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望过去的视线如他们而言都跟带着冰刀子似的,狠狠的朝他们射过来,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息。 这日的顾江年,心里是窝着火的。 这股子火起源于小泼妇生病。 他顾江年的女人,要打要骂也只能自己来,旁人是欺负不得的。 男人如王者般立于台阶之上,俯瞰着底下的众人,话语冷硬开口:“我听闻各位都是人才,才将你们引进来,眼下来看我顾公馆这庙太小,装不住你们了。”
顾江年冷飕飕硬邦邦的话语落地,顾公馆原有的那波人心里一咯噔,有人抬眸望向站在台阶上的男人,面露惊恐之色。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各位既然连自己的立场都不清楚的话,我这顾公馆留不住们。”
“一个小时之内,将人都给我遣出去,且告诉他们,谁若敢在外面胡言乱语等着她的便是牢狱之灾,” 霎时,顾公馆客厅内,一片哀嚎,佣人们或急切或焦急的想为自己开口求情,只因他们知晓,若是离了顾公馆,他们此生的职业生涯只怕是完了。 豪门世家中拿着高额工资的工作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跟前。 男人听闻这躁动的声响,本是冷酷的容颜泛上杀气,这是她们从未见过的,他望着底下躁动的佣人,凶狠开腔:“闭嘴,谁若是吵醒了我家姑娘,老子让你穿着裹尸布出去。”
霎时,吵闹的大厅内,静默无甚。 她们以为自家先生是温和且仁慈的,至少众人从未见过他大声的苛责过哪位佣人,可今日,这番景象打破了她们心里的幻想与长久以往坚定想法。 他并不仁慈,也并非外界传闻的那般温文尔雅。 他亦有心狠手辣的一面,也会将满身杀气对准她们。 与前面的冷声言语不同,那最后一句话才是这人原本就想言语的话语,前面的所有话语不过都是伪装。 此时的顾江年,有一颗想弄死他们的心,但碍于家宅不好见血,忍不住了。 “一个拿着主人家工资求生的人也敢对主人不敬,是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在我顾江年的女人头上作威作福的?真当自己命大?”
罗毕候在一旁听闻自家先生这凶狠的话语,心头狠狠一颤。 大抵是许久未曾见到这人如此放狠话了。 是以、有些不可置信。 扫了一眼下面面露惊恐之色的佣人,才道:“还不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