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引颈向着远处望去。 虽然离得很远,但在她自己的梦境中,那两个光点尽可随她的心念而变,当她想要“看到”的时候,一切便会清晰得如在近前。 那两个光点也是房间,其中一间亮着好几盏白炽灯的,是一处类似于工作间的地方。 在这个工作间里,有两个人。 穿工装裤、形容瘦削的男子正弯着腰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木工用的锯子,慢慢地锯着一段木头。 他的脚旁放着一只尚未完成的手工小木马,有个模样与他肖似的小女孩则踮着脚扒在工作台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房间另一侧的墙面上,小女孩的黑白相片挂在正中,相框下方摆了很多布娃娃、绒毛玩具和手作木制玩具。 玩具虽然很多,但无一例外地看上去都很廉价,小女孩却显然是喜欢着这些的。她歪着脑袋看了男子一会儿,便跑到了那些玩具旁边,开心地抱起一只绒毛小熊,转过头冲着男子笑起来,还拉着小熊的爪子朝他招手: “爸爸快看,小熊熊跟你说话了哦。”
小女孩稚嫩的童音回荡在工作间里,男子停下手里的活计,擦了把汗,看着小女孩灿烂的笑脸,也跟着露出笑来。 小女孩从玩人里翻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那细密的织网与蓝宝石在白炽灯下光彩流离,小女孩将它举高,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 “咯咯咯——” 苏音听见了小女孩清脆的笑声,那小小的身体就像一帧即将消散的三维画像,时隐时现。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苏音心念微动,转向另一个房间。 那是一间卧室,一名披散着长发的少女正跪坐在地毯上,紧紧地搂着一只金毛犬。 少女有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瞳孔布满白翕,从她旁边放着的手杖便可知,她是一位视障人士。 在她的眼睛里,原本是反应不出这现世任何的色彩的,可现在,那灰色的眼睛却像月牙儿一样地弯着,仿佛有光从里面流泻出来。 晶莹的水滴从少女的下颌滴落,她将金毛犬搂得很紧,像在搂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金毛温顺地依偎着自己的主人,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似是不舍,又似是留恋。 苏音只扫了一眼,便叹息着转过视线。 挂在少女床前的那只捕梦网,或许已经为她捕住了一个美梦。 可是,梦终究会醒,逝去的,也永远不能复生。 少女怀中的金毛犬,与丁雷以及那个工作间里的小女孩一样,皆是逝者。 他们已经死了。 而捕梦网,圆了生者的梦、实现了生者的执念,于是,死去的重又出现。 苏音以意念唤醒沉睡的小雪藤,让她帮忙记下了这两个捕梦网周遭的人与物。 小雪藤不仅与她心意相通,且还有着极其强大的数据检索功能,可以迅速定位这两条漏网之鱼。 “妈妈妈妈咿呀呀——” 感应到了苏音的召唤,小雪藤很轻地回应了一声,并没有现身。 她知道苏音正与强者对峙,不好分神,所以便乖乖地藏在苏音的意识深处,帮妈妈看好家。 毕竟家里那个大杀器可是苏音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翻开的。 以意念轻轻拍了拍小藤的脑袋,苏音便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 不远处的厨房里,灯光明显地黯淡了下去,神秘人的气息十分微弱。 苏音的唇角浮起了一抹淡笑。 这一仗打得痛快! 虽然是真的又痛又快,她这儿神魂还处在剧痛过后的麻木中,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不疼的,但她还是觉得贼爽。 神秘人以捕梦网为依凭搞突然袭击,沟通到了苏音的意念,妄图借助梦境一举抹杀苏音的“本我”,结果呢? 还不是被本宫反杀了? 这叫什么? 这叫越级杀懂不? 纵使苏音实则并不太明了所谓“神念之战”的原理,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有虚无子和天玄这样的高手讲课,再加上阅文无数的阅圣经历,苏音约略也知道,神识反杀,便等同于神魂反噬。 她现在不好受,神秘人只会比她更不好受。 正所谓偷鸡不成蚀马米,这坏得冒泡的家伙不仅没抹掉苏音的本意识,还被苏音反向沟通到了他的潜意识,进而锁定了捕梦网污染的另两位受害者。 这本是只有神秘人才知道的秘密。 而现在,它们毫不设防地袒露在了苏音的眼皮子底下。 唯可惜好梦将醒,苏音神魂受损,这梦境应该也维持不了多久,否则,她应该还能再多挖出些神秘人的秘密。 “刷”,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响,神秘人的身影瞬移般出现在了小厨房门口。 他的脸色很难看。 青、白、灰、黄而且黑,整个人都透着股子衰气,七窍中还有五窍在流血,惟一双耳朵还算正常。 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副肾血双亏、命不久矣的模样。 苏音指尖划过了一朵微弱的灵光。 她非常想再给他补一刀。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她打了无数游戏得来的宝贵经验。 恨只恨灵力余额已不足,她自个儿也是强驽之末,情况不比神秘人好多少,只是强撑着没倒下而已。 于是,两个处在虚弱状态下连说话都困难的人,就这样以眼神互殴了至少十几秒,最后,各自淡去…… 梦醒时分,觉却未醒。 苏音损耗过大,一直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两点才真正醒转,起床后稍作洗梳,她便将小雪藤调查到的三个地址发给了金易得。 金易得的电话很快便打了过来,苏音接起后,便听他在电话那头道:“小姐,昨晚您没事吧?”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苏音倒吃了一惊,以为他知道了些什么,便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金易得便道:“不瞒小姐说,昨晚我内丹一直有些不稳,体内灵力也有异,我本以为只有我如此,不想今天一早罗祖也说整晚心神不宁,我观其身上多了一道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