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按照重阳中学这个比例来看,一所学校、尤其是高等中学,每年有少量学生因为升学考试的压力而出现精神抑郁、狂躁等症状,也不能说就是不正常。 虽然在苏音看来,其中必定有异。 “说到查探,有关方面自然也去查过。当地的特殊部门还派出过干员,连续在重阳中学卧底了两年,结果却有些奇怪。”
金易得正襟危坐,前腿笔直地撑在身前,介绍着了解到的情况: “在教学方面,这所学校还是很正规的,虽然学生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但老师们却并不主张过度学习。 校方也会经常地鼓励引导学生多放松、多休闲,还组织了各类兴趣小组,学生的业余生活很丰富。 而在诡异方面。这所学校的风水是请高人看过的,聚气祛阴,是块风水宝地,无论是蛊虫、阴鬼还是魔物,在那块地方都不可能长期存在。 但事情奇怪就奇怪在,派过去的探员们,无一例外地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而这部分记忆,大多都集中在女学生们精神失常前后。”
也就是说,以华夏目前的修真力量,并查不出重阳中学的问题,可它的确有问题,且问题相当严重,连特殊部门的警探都失去了记忆。 一念及此,苏音忽然心头动了动,凝目看着金易得,问: “是不是湘郡那边最近给你打了招呼,委托你帮忙调查这件事儿?”
“小姐聪明。”
金易得点了点头,金色的大尾巴在身后摇了两下: “宗政东前几天带来了上面的亲笔信,邀请我有空的时候过去湘郡做个临时顾问。当然了,并不是强制性的,去不去随我。”
“那你想去么?”
苏音问道。 她有点码不准金易得的态度。 金易得目注于她,小小的鼠脸显得很是庄重:“我听小姐的安排。”
苏音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就和古代的小姑娘见到了来提亲的男子一样,若是中意了,那便是“女儿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若是不满意,则是“女儿还想再多陪两老几年”。 并不多就这意思。 再细看金大妖的眼睛,嚯,那叫一个亮晶晶、黑黝黝、水汪汪,分明便是跃跃欲试啊。 也是,百余年山居岁月,灵智几乎退化,如今终是恢复了大妖本色,自然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想要多一些了解。 而金易得没有贸然答应宗政东,反倒夤夜来访、请示苏音,其原因无外乎仍旧将苏音认作了主人。 虽然苏音本意并非如此,可是,金易得的丹元之中,的确是有着苏音的天元真灵的。 但凡他动用灵力,苏音便会有丝丝缕缕的感应。 所以,某种程度而言,苏音还真就是金大妖的“主子”。他此番相询,应该也是怕到时候惊动了苏音,故此提前知会一声。 万年大妖行事,果然很讲究。 且这也表明,刘诗琪以及重阳中学的诡异,可能让他嗅到了某种契机。 别忘了金大妖可是世上最古老的寻宝鼠,他对天材地宝的感知,苏音那是自愧弗如的。 思及至此,苏音便弯着眼睛一笑:“你真不用问我的,想去就去呗。”
金易得身后的尾巴摇得更快了,约莫是心情喜悦的本能反应,而他的神情,却还是万年不变地深沉着: “既然小姐不反对,那么,待到秋杀时节,我会安排一个出差公干的机会,去湘郡那里考察考察,顺便给那边做顾问。”
“啊?要等到秋天吗?”
苏音有些惊讶。 这时间隔得可够久的,好几个月呢。 金易得老神在在地道: “小姐有所不知。我眼下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若要回复到全盛状态,还要再休养几个月。 此外,我从前也去过湘郡,那地方春潮夏热,冬天阴冷,也只一个秋季还算宜人。”
他的鼠脸上现出向往之色,悠然地道: “湘江红叶、秋色霜华,风物还是颇美的。”
真是充满了资本家风味的安排啊,祛邪当旅游玩儿,还是走公费渠道报销的旅游。 最关键的是,你这是当着我这个大BOSS的面儿公然搞贪墨FU败啊喂,甩手掌柜没有人权的吗? 当然,表面上看来,苏音依旧是神色如常,点头表示“你高兴就好”。 说完了这事儿,金易得明显放松了一些,苏音见他毛茸茸地蹲在茶几上,到底没忍住,拿出了上次不曾招待他吃成的干果。 撸不成毛团子,看毛团子吃东西也很可以的啊。 这一回,金易得倒是未再推拒,两个前爪在果盆里拨拉了一会儿,便捧起个杏仁儿“吧叽吧叽”啃了起来,忽然他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艺人部下发了通知,艺文社空闲期的艺人,上半年内必须在公司内部上满三十个小时的表演课,否则不允许再接戏。表演课由总监老师亲自授课。”
“哗啷”,苏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都忘了手里还拿着水杯,杯子里的水直泼了偷偷跑过来的罗祖一盘盖儿: “你说什么?表演课?!”
苏音几乎是用吼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的神情。 艺人部的总监,可不就是谷凝谷大毒嘴么! 有她在,上表演课那就是大恐怖啊,比啥诡异啥阴鬼都吓人好不好?如此重要的事,为什么要放在最后才说? 拍惊悚片么? 金易得万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张口结舌地看着她,爪子一松,被啃成圆形的杏仁“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罗祖在沙发上打着滚儿抹干身上水渍,半启的盘盖儿“扑气、扑气”直响,仿佛是在窃笑。 美好的看鼠宝宝吃坚果之夜,就这样毁于一旦。 金易得被苏音礼貌地抱出了窗口,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罗祖盘,一鼠一盘两两相伴,消失在了帝都的夜色中。 次日,苏音顶着两个黑眼圈,拖着脚步走进了天元集团的大门。 她错怪金易得了。 昨晚快睡觉的时候,正在帝都郊外某农家乐培训的助理小周,急急给她发了个飞信,将表演课的事的告诉了她。 原来,这事儿公司昨天下班前才最终拍板,金总裁也是拿的第一手消息,转脸就通知了苏音。 然后,还被她给抱出了窗台。 回想它昨夜踏着夜雨、戴着罗盘,一脸隐忍地飞窜于帝都的天际,苏音便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人家好心好意登门提醒,她还把人给赶走了。 真是对不起啊,鼠宝……呃,松鼠大叔。 苏音已经暗自决定,待上满了课时,就先将罗祖拿回来吧,让金易得清静几日。 这罗盘真的很爱挑事儿,苏音总觉得金大妖未必降服得住它。 苏音进入天元集团的过程十分顺利,并没有发生门口接待员鄙视十八线糊咖的狗血剧情。 恰恰相反,漂亮的接待小姐姐在查看了电脑资料后,便以标准的职业化微笑表情,将苏音请进了办公区域。 苏音前几天与宫商艺文社正式签约,她的名字便出现在了公司内部员工序列,不用出示工作牌,刷脸即可过闸口。 苏音坐上电梯,直奔顶楼。 天元集团的顶楼是个楼中楼的设计,自成一体,整整两层楼排满了各种各样的室,比如: 舞蹈及形体专用练习室、声乐练习室、器乐练习室、录音室、文化课室、影音观摩室甚至还有VR游戏室等等。 所有练习室或课室皆按最高标准建立,内中设备亦是华夏乃至世界顶级水准,其中仅是录音室的那套音响,就价值千万。 天元集团真有钱。 这是演艺圈的共识。 原本圈中大鳄只有天马、群星两家,如今却是凭空冒出来一个背靠天元的宫商,所有人都对这间横空出世的新公司充满了好奇。 而现在,这好奇之中难免又添了一分羡慕。 位于帝都中心CBD的那两层楼,居然还只是宫商艺文社的行政管理部门,而天元集团的顶楼,才是培育宫商旗下艺人的孵化器。 如此大手笔的投入,在演艺圈激起的波澜自是可想而知。 不过,苏音这个天元集团幕后大佬,对这些身外之事根本就没兴趣。 她现在正以小学生的坐姿,端端正正地坐在影音观摩室第一排的座位上,两脚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脚趾都不敢挪一下的。 谷凝谷大毒舌发脾气了! 苏音仿佛重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再次感受到了被谷大毒舌支配的恐惧。 “你有没有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表情?有没有?”
谷凝的手指几乎点在那个叫赵熠晖的小生的脑门儿上。 苏音的脑门儿也有点疼。 不只脑门儿疼,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她就没个地方不疼的。 她真倒霉,真的。 她就不该今天来赶这个早趟儿。 拖延到五月底、混在一堆赶课时的艺人里面上课他不香吗? 如今可好,偌大的影音室里,只有苏音和赵熠晖两个艺人。 这叫什么? 这叫上小课!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除了直面来自于谷毒舌的暴风雨,她再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刻,与阴鬼和妖魔都能正面硬刚的苏音,真的很想怂回去。 可这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虽然坐得笔直,但脑袋却是半低着的。 只有这个角度,才能让赵熠晖赵小生的大脑壳子,侧面挡住谷凝的嘴炮。 现在的苏音无比庆幸着,赵熠晖是个比她还烂的演技渣。 她知道这么想很不厚道,但如今也顾不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身为修道人士,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说起来,赵熠晖也算是新晋小生里比较火的一个了。 他今年二十一岁,正是嫩得掐得出水的年纪,一百八十九公分的身高,足可傲视圈中九成九的男演员,脸长得也很有个性,不是那种俊美型的,而是带着些棱角的。 这种脸在如今的演艺圈算是稀缺产品,而他能进入这个圈,也是运气使然。 他是模特出身,前年机缘巧合之下被星探挖出来,以素人身份参加了某选秀节目,随后便被某专签新人的经纪公司看中,给了他一份C约。 同年,赵熠晖便幸运地入选了一部小IP剧的男三号。去年春天因某小花闹出了未婚产子的丑闻,该剧以救场形式临时播出,没想到一炮打响,带红了一众演员。 携此剧余势,赵断晖去年又参演了一部漫改青春电影。 虽然电影如今还没上映,但舆论炒作还是挺火的,在大学生最想看的十部电影里,这部片儿排名第五。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赵小生与前东家只签了两年短约,今年便顺势转投宫商,被金易得亲手签下。 金易得从不会错看人,他签下的艺人,必有大气运。 只是,目前看来,赵熠晖好像并不怎么走运。 现在的他正被谷凝骂得狗血淋头,脸涨得通红,就像真有一盆狗血泼了上去。 才进入演艺圈两年,便取得了一部红剧、一部眼看就要火的电影的好成绩,他自认演技至少是在及格线上的,可谷凝却是一张嘴不饶人,他当然不服气。 虽然并没敢顶嘴,可表情就很杠啊杠地。 谷凝一见他那小样儿,火气更大了,指着他继续骂: “怎么了?演了个破剧就飘了?就两脚不着地了?就以为自个儿真会演戏了?醒醒吧你。就你那还能叫演技?你连五官怎么挪位都不知道呢,求你照个镜子吧。”
赵熠晖难堪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知道,身为新人,又签进了炙手可热的大公司,姿态必须放到很低才成。 他也的确是放低了姿态,第一时间响应号召跑来上表演课。 可是,当着高颜值女同事的面儿,被顶头上司指着鼻子骂,那滋味岂止是难堪?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一个小年轻,顺顺当当走到现在,哪里受得了这个?直是面色铁青脸,俩鼻孔呼哧呼哧直往外喷气。 很明显憋着火儿呢。 谷凝一看,不怒反笑:“哟嗬哟嗬,怎么了?你还不服气上了?那成吧,咱现场来个演示,现场让你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