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未亲自动手,可最终贱男本人依旧遭到了反噬,由此可知,天地伟力果然人类难敌。 但是,这反噬必有破解之法,否则妖道也不会下山去找李大户,想来他这是有了后招。 虽然对接下来的剧情已有推测,苏音还是向朱朱温颜一笑,道:“接下来,那妖道又做了些什么呢?”
朱朱正一边唱歌一边玩自已的八只脚呢,此时闻言,便乖乖地“嗯”了一声,道: “上仙容禀,那妖人后来说过,他想到了抵消反噬的法子,只要收集足够的凡人信力香火就行啦。朱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反正李大户在他养伤的地方修了一座庙,用他的样子塑了神像金身。朱朱这半个月经常看见凡人往那边去烧香呢,那个地方臭死啦,朱朱讨厌那里。”
言罢又恨恨:“哼,妖人是大坏蛋,身上臭不可闻,那些香火也只是把他洗干净了一点点,还是很臭很臭的。”
寥寥数语,却让苏音大是讶然。 纵使早有所料,朱朱之言却仍旧远超她的预期。 原来,真武庙竟是由此而来的,小方县百姓不仅以自身灵力供妖道养伤,且还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替他抵消着天地之力的反噬。 再往下推想,真武庙这三年来香火鼎盛,会不会已经达到了消解那个机缘的程度了? “妖道的香火之力收集齐了么?”
苏音看向朱朱。 小红蜘蛛精八只细细的脚爪整齐地左右摇摆起来: “上仙容禀,他没有收集齐的呢。他有一次很生气地说,那个药鼎遇到了一个很麻烦的人,那个人乃是十世善人,身上有好多好多的因果,还有可能藏着天道机缘,妖人再厉害也不敢去找那个人的麻烦的,只好慢慢靠香火之力一并化解啦。”
苏音一滞。 十世善人? 这又是从何说起? 难道是…… 尚未待她想明此中因由,朱朱已经接着道: “后来又有一次妖人吃醉了酒,就说那个十世善人是个‘瞎眼老乞婆’,还骂了好多朱朱听不懂的话,又说要不是怕坏了道果,他一定要把那个老婆婆碎尸万段。”
软糯的语声,携微雨凉风而来,印证了苏音之前的猜测。 果然,小道姑苏音——亦即她自已——便是那个所谓药鼎。 事实上,自听闻妖兽捉药鼎扑空之事后,苏音便已隐有所觉。 三年前妖兽横行,那清风观两名老道姑惨死,只有苏音临时进城采买,就此逃过一劫,这不就是“扑空”的最好写照么? 而今,妖道又因“瞎眼的老婆婆”乃十世善人而不敢轻举妄动,则这个推断便成定论。 顾婆婆收养了无依无靠的苏音,二人情同母女,羁绊颇深,此即因缘,而这因缘又因十世善人变得格外复杂,以苏音在某点的阅圣经验来看,此等因果,修士们基本上碰都不会碰,除非有生死大事。 “十世善人已修得九世之身,这一世是她最后一世啦。”
朱朱的语声响起,令苏音拉回了思绪。 她目注小红蜘蛛精,便见对方正摇头晃脚地道: “阿公以前教过朱朱,‘所谓十世善人,其十世命格、因果前定,待因果大成再度转世,必为天下至尊至贵之人。或身怀国运、或命系苍生,天机无限、天道无穷。修士若牵扯其中,轻则伤及根本,重则身死道消。’” 她故意把声音弄得低沉,显然是在极力模仿她阿公说话的样子。 苏音“唔”了一声,手指虚抚着琴弦,眸光微敛。 怪不得贱男蜇伏三年不动,却原来是在等因果自解。 想那顾婆婆一年前便已故去,可她对苏音的照拂却始终存在,而小道姑苏音对老人家的反哺,便在于一个“孝”字。 孝道、孝道,此亦人间一种道,不是么? 也正因小道姑苏音的一腔孝心,她与顾婆婆的因果便始终牵系着,贱男自是不敢有出格之举。 这般想着,苏音的唇角便浮起一丝冷笑。 李家一个劲儿地想要将那十两银子的丧葬债抹去,想必亦是贱男暗中授意,目的是想以凡间之法,了此尘世之道。好在小道姑心志极坚,不为所动。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是,昨日他又因何出手?不是说香火之力尚未集齐么? 这一问苏音未曾说出口,因为小蜘蛛精很自然地便帮她解了惑: “昨日午时,那纠缠得很紧的天机突然就松动啦,坏蛋妖人高兴得不得了,说是药鼎和十世善人的因缘终于解掉了,就马上祭出了本命飞剑想要收回药鼎,可不知道怎么一来,他又、受、伤、啦,比上一次伤得还重呢。”
她似是很欢喜,两只脚爪开合数下,如人拊掌,而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红玉尖尖向下一耷拉,细声叹道: “可是……可是,那几个凡人也很可怜的,那妖人吸干了他们的精血用以疗伤,朱朱当时就感应到了,还很用力很用力给他们续命了呢,可是也没有用。灵丝本源被妖道改过了,他的邪法很厉害的,朱朱解不掉。”
言至此,语声低微,似是愀然不乐。 苏音心中亦有些刺痛。 小妖精说得糊里糊涂,苏音却已了然。 苏乞儿六人果是因她而死,若论自责,她比朱朱更甚。而昨日午时那飞来一剑,则是因木琴突现识海,苏音身上的因缘便有了变化。 木琴一现,则顾婆婆与苏音便前缘尽消,这岂非表明,木琴……大过天机? 这么牛的? 苏音莫名后背发寒,一颗心如坠重铅。 木琴于她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就她这副小身板儿,能不能扛得住木琴先不提,仅是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神秘小人儿,便足令人忧心了。万一这俩中的一个反客为主,则她又会如何? 更有甚者,这俩若就此联起手来搞个夺舍啥的,那么苏音——二十一世纪华夏国演艺圈十八线女演员——那并不漫长的二十九年人生,是不是便会从此归于虚无,而她存在过的痕迹,又会不会被某种力量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