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抱着林曦回到林曦房间,直接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拉上被子盖住全身。林曦还在细声抽泣,林放再次拿出林曦烫过的手臂。仔细看了眼,转身从厨房拧着油瓶,给林曦手臂上抹了些食用油。
“还好烫的不重,应该不会有事。爸刚都被你吓死了!”“爸爸——我——我以前——都是用盆子洗澡的——我不会用电热水器。”
“是爸爸忘了告诉你,热水器上面有个调节水温的开关,往左边是热,往右边是冷,洗澡前要先把水温调好再洗。以后家里这些东西,不知道不会用的就先问我,知道吗?”
“爸爸——”林曦突然有些羞涩,但又像是乞求地看着林放。林放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曦。 “干嘛?”
“爸爸!你——能不能——抱我去——帮我洗——” “啥?你——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害臊啊?”
“爸爸!你刚还说——你是爸爸,我是女儿——我在家的时候,爷爷奶奶都经常给我洗澡,他们就说我——总长不大。”
“噢!那——那你——也许是乡下生活条件差点。女孩子——等开始发育了,一下就长大了。”
“爸爸——” “那——这样,爸爸先去帮你把水温调好,再把浴缸都给你放满,你还是自己去洗,好吗?”
林放说完,又冲着林曦友好安抚地露出个笑脸,正要转身,林曦一着急,全然忘了自己还是赤身裸体,突然钻出被子,站在床上。 “爸爸——你别走——我怕——”林曦带着哭腔,张开臂膀。林放只感到脑子“嗡”的一下,眼前一片空白,大脑也是一片空白。这小东西,现在还真是没一点羞涩感,可转念一想,他这个父亲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依赖,他自己也应该尽快适应这个角色。想到这里,林放也不再回避,慢慢抬起臂膀,林曦毫不犹豫一头扑进林放怀里,紧紧搂住林放的脖子。 “爸!你陪我进去,你帮我洗——” “好好!曦曦!你别怕!你这是在自己家!别怕别怕!那爸爸今天就陪你一起,以后你就会用了!”
林放耐心安抚着林曦,林曦似乎也平静多了,但两只臂膀,还是一直死死搂林放,生怕一松手林放就又扔下她不管了。 林放终于没有拗过林曦的惶恐和依赖。透过林曦的神情,林放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在她面对陌生的环境和突然地变故时的那种不安和恐惧。面对林曦无邪的童真,林放也似乎暂时忘却了这都市的尘嚣,忘了刻骨铭心的耻辱,他们现在必须认定彼此就是父亲和女儿,纯粹的父亲和女儿。就在这突如其来的一瞬之间,林放压在心底十几年的仇恨和愤怒,似乎也顷刻间化为云烟。 和自己的女儿同浴,林放也还是不敢更放肆,始终回避和保留着自己最后那点隐私。虽说是父女,虽说她现在还是个不知羞涩的小东西,但他也还是要有所回避,有所顾忌。 林曦现在还真是毫无羞涩,毫无概念。或许,她的潜藏在心底的那一点点孩童般的羞涩感,在她这种孩童般的恐惧感前,早已显得无比脆弱,不足挂齿。 林放一边帮她细细擦洗,脸上露出丝丝悲怜。林曦的身子,显得格外的瘦弱和单薄,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整个身子就是皮包着骨头,明显感觉到,这孩子严重的营养不良,难怪到现在,还根本就没有一点发育的迹象。这孩子,曾经也在他怀抱里亲昵过,哭泣过。那还是她刚出生裹在襁褓中的时候。那红红的,娇嫩的小脸蛋,小嘴巴小鼻子,他一直都历历在目。可这么些年了,他就一直权当没有,把她扔在乡下,扔给父母。让她在那种无边的孤独和恐惧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也埋下了太多的阴影。 想着想着,林放忍禁不住再次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他似乎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这个瘦弱无助的小孩,还是始终和自己有着割不断的牵扯。虽然,她不是自己的骨血,可他却是她的父亲。父亲,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称谓,更是一份爱和责任。 洗完澡,林放套上宽松的睡衣,重新来到林曦房间。父女俩便将刚才买回的一大堆衣服,一套一套脱了穿,穿了脱,林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骄傲幸福的小公主。不停地搂着林放,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个够。她的这份幸福和快乐里,更多地是表达和洋溢出一种安全和着落感。她也有了爸爸,有了家。 最后,林曦拿出那些文胸和蕾丝,反复摆弄,还真的不知道该怎用。这些女孩子的事,其实原本都应该是妈妈亲手指导的。好在林放对这些东西也还是略有所知,现在,曦曦身边没有妈妈,没有亲近的女人,也只好由他一点一点教会曦曦如何使用。即使现在暂时还用不着,但迟早也要用的。 经过这一番折腾,又兴奋了好一阵,林曦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小孩的瞌睡说来就来,林放好好安顿好林曦睡下后,这才关好各处的灯,默默回到自己房间。 林放虽然也感觉疲惫,但他却还丝毫没有睡意。点上烟,泡上茶,林放坐到电脑前,只是习惯性打开电脑,眼睛却丝毫没看着显示屏幕。 “我还有个女儿,居然都这么大了!”
林放随口嘀咕,似乎不相信,似乎在自嘲。
对于这个突然闯入生活的女儿,林放似乎早有预感,又似乎毫无准备。那个孩子,从生下来几个月大就丢在乡下的那个孩子,林放心里当然清晰明白。在外漂泊这些年,他也并非从未想起,所以,他才会不断地给家里寄钱。但他又始终不想面对,甚至有些害怕真实去面对。他不是害怕责任,害怕负累,而是害怕去触及内心深处的那块伤疤。 可是,如此逃避多年,他还是未能逃脱,还是无法回避。自己的父母年纪大了,而且母亲已经提前走了。而这孩子,怎么说那还是他自己的,面对老父亲无奈的责备,面对小女孩无助的神情,他真的无法再逃避了。 但他从内心深处,甚至是渗入骨髓的那种耻辱和仇恨,让他始终还是难以接受和面对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既然再也无法推托,无法逃避,那就只能接受。于是,她才带着小女孩来到自己身边,来到这座大都市。他一直在暗自琢磨,这也好,既然是逃不脱也躲不过的冤孽。那就把他这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痛,把他对那个当初如此背叛和羞辱他的女人切肤之痛,切齿之恨,全都报复在她给他留下的这个孽种身上。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就在他一直暗暗咬牙切齿,对着这个无辜可怜的小女孩喝来喝去时,却突然被这么件不该发生的小危险小事故,一下就给搅黄了。当小女孩那么天真无邪地依赖着他,可怜无助地巴望着他,他那邪恶的,烦躁的,郁闷的,纠结的心,突然间好像就崩塌了。女儿,父亲,人性本质里的那份怜爱和亲情,似乎就这样被隐隐约约给唤醒了。 可事情过后,冷静下来,他又觉得有些恨自己,她是她和别的男人留下的孽种,她就是她留给他的耻辱和仇恨。他为什么还要对她怜惜?对她和蔼?他怎么就狠不下心来,就无法在这个孽种的身上,实施和发泄他的仇恨和报复呢? 想到这儿,他又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可怜,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