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轰膑说:“把工作交接一下,群主改成我。”
我拿出手机按了几下说:“我已经退群了,你设置一下,就可以成为群主。”
说完我扭头就走。身后传来王轰膑的声音:“怎么操作?……”我没理他,径直坐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开了,骁湛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说:“拿到钱,还和他说什么废话!这种人渣不用管他死活。”
我说:“反正要离开了,也不在乎多待一会,他没差我一分钱,处理好最后的事,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
吕东耀说:“钱拿回来了就好。”
骁湛点点头说:“走吧。”
我们三个沿着竹林小道往门口走。吕东耀说:“菲菲,你再找工作,一定多留个心眼,像这种情况,要留证据。”
骁湛说:“回去休息几天,再看合适的工作吧,不急。”
我说:“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后天上班。”
吕东耀惊诧:“这么快!”
骁湛习以为常,问:“什么工作?”
我说:“也在小汤山,这里再往东走六站,一所公益的女子学校,办公室行政工作。”
七号那天上午,这所学校负责行政的候委杰从招聘网张上加了我的微信。他发送语音过来时,我在外面。我说:“不好意思,我在外面。”
候委杰说:“方便的时候,语音聊一下。”
“好的,请问你们在哪?”
我说,“是在小汤山吗?”
候委杰说:“是的,小汤山。”
我问:“那薪资呢?”
候委杰说:“薪资可以谈,我们是一个公益学校,可能不会像其他企业那么高。”
我问:“五险一金呢?”
候委杰说:“有的,不过,学校可以提供住宿,学校的情况是大疫三年后重建,事情很多,每个人可能承担多个事情。”
我又问:“能不能知道一下薪资范围?”
候委杰说:“薪资范围在6K-10K,面试时当然可以谈,学校也不会因为你能力很强,就一定要限制在一个范围内。”
两天后,我就去了这所女子学校,面试后的当天晚上,候委杰就给我发过来几个字:“欢迎你加入学校!”
离开一个工作环境到另一个新的环境,是当下常有的事,我已经习惯了,因为之前的几年间,工作经常不稳定,五年前,一份工作可以连续干六年,而这些年,换工作就像换衣服。来这所女子学校上班这天是三月十四号。我在一天之内,听到了很多故事:“我自杀过三次,都是服用头孢加二锅头,但是没死成,我去药店分批次买了几十盒头孢,两瓶牛栏山,回来以后一把药一杯酒,三百粒药两斤白酒全喝了,我居然没死!”
我被90后徐美风的人生经历惊住了!两只腿开始哆嗦的冯少飞老师,动了动喉结,他是个宅男,对外面的世界还不是很了解,但他可以想象出,眼前的同学曾经是多么绝望。我问:“你为什么想死?”
徐美风很屌丝的抬起头看向山楂树刚冒出来的绿色叶子。冯少飞说:“是因为你爸妈离婚?”
徐美风说:“不是,就是想死,好比玩一款游戏,突然玩累了,点击退出后,不想累,就想休息,然后就想死,没有什么想不开,也没有消极,就和玩游戏一样,很平静,很随便,没有活着的感觉,根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不幸,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这时,副校长成虎道:“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和冯少飞同时看向徐美风。“我爸有很重的暴力倾向,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脚被人砍掉了,靠钢板维持日常行动,他是因为跟人打架才变成这样的。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力气非常大,能用一只手指做俯卧撑,他没上过学,去了深圳,在那边混社会,给人收债,赚了不少钱,开了个酒吧,去了国外,有了一些产业,他的世界很极端,对我的要求也很高,是个非常完美的极端主义者。”
徐美风喝了一口水。冯少飞问:“是你自己想来的?”
徐美风仍旧不理,自顾自地说:“我爸身边的人都是罪犯,都有前科,大多都是从牢里出来的,但我爸能管住这些人,所以他对我要求很高,可我是女孩,我十五岁被我妈扔给我爸,去了深圳,我想回老家,我爸正开车,听到我说这句,立刻一脚踩刹车,啪的一巴掌甩在我脸上,之后我成了木头,不敢不听他的话,就连吃饭吃多少,喝水喝多少都听他的安排,总而言之就是不敢反抗他,跟他生活的那几年,我的精神极度经常。”
“恭喜你,徐美风。”
远处校长的声音传来。朱校长优雅地走到徐美风身边。徐美风抬头,挤出一抹笑,道:“校长,我都过成这样了,有什么好值得恭喜的呢?”
一夜没睡,徐美风脸上却丝毫没有倦意。朱校长半夜就被徐美风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吵醒,那时天还没亮,此刻她温和地微微一笑,道:“恭喜你成为本期百名学生‘最吸引人眼球’榜第一名。”
徐美风说:“没想到,我此生还能得个第一名。既然如此,我还想说说我的过去,不知校长想不想听。”
朱校长在樱花树下的雕花椅子上坐下,说;“你能进来这所学校,必然也知道,这里能帮到你,说说吧。”
徐美风立刻道:“听说这里可以学到东西,还能拿到幼师资格证?”
朱校长思肘片刻,道:“能学到东西不假,你所说的证书没有。”
徐美风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那学会了有什么用?”
朱校长说:“自己出去找工作。”
徐美风哦了一声,嘻嘻笑道:“这很容易!”
“没那么简单,”朱校长转移话题说,“你在两年前被送进精神病院,出来后给自己剃光头发,因为医生说你有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你不服?”
徐美风平静地说:“我个人感觉没有那么严重,因为精神病院的病人不一定都有精神病。”
这时,朱校长忽然不可思议地瞪着徐美风。“我爸把我送到最好的精神病院,我发现精神病院有很多问题,”徐美风说,“他们并没有悉心治疗病人,还殴打所谓的精神病人,强制给送进来的人喂药,对病人非打即骂,在那里,没疯也会被逼疯,把人不当人,一次会给你喂五六十粒药,如果你反抗,就把你捆在床上,用电棍电你,把你电到昏厥,醒来后基本就会失忆,什么都不记得。”
听到这里,朱校长摸了摸她的头,说:“幸好,你从那里出来了!”
徐美风接着说:“不仅如此,还有很多财产纠纷的,被人找关系送了进来,强行要求精神病院签字,证明没有民事能力,他就没有财产继承权。”
朱校长问:“你就是因为你爸把你送到精神病院,才会选择自杀?”
徐美风动了动唇角,此时校园内响起了起床的铃声。朱校长站起身,说:“徐美风同学,你需要回宿舍休息一下,七点晨读不能错过,恬淡虚无,精神内守,人生太热烈了,反而会走极端,太执着的追求,会守不住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