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园子很大,要住下南羽一行人绰绰有余。
在她住下第三日,先前被派走的闻鹤意等人也到了,一回来,便要去找南羽报到。 看着坐在下首的这些人,南羽坐在桌案后靠着椅背问道:“你们出去这一趟有什么感受,都说来听听。”几人左右看了看,闻鹤意正身说道:“我们这一路去了平县、尧城、芙兰城、七都县,我发现每个地方的管理不尽相同。”
“如平县、芙兰城的治安管理就要严些,偷鸡摸狗、违法犯罪之人也少些;而七都县的治安管理相对来说最是松懈,与其他三县比起来违法犯罪之事要多些。”
南羽又问道:“那你觉得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闻鹤意道:“出现这种情况与地方官员有莫大关系,更与地方环境、习俗等也有关。”
“如这平县与芙兰两县,平县知县卢青山原是岑州新郡临屿县县尉,平日就负责缉捕盗贼,又因临屿县靠近边境,对这边地方习俗有所了解,所以他办事果决有方法、明辨是非、断案公平,懂得怎样与当地百姓打交道,所以很得当地百姓的民心。”
“芙兰城知县乃柳清桐,他虽然年轻,但行事同样果断有方法,并能将东漓律例、政策顺利推行,大力修建道路、沟渠,修缮河道、便于灌溉。”
“虽然他才上任一年,但他结合当地情况,已经在当地推行了许多有利民生的举措。百姓心中信服他,东漓律法也深入人心,违法犯罪之事自然也少了。”
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后,闻鹤意继续说道:“现在我说说这七都县。七都县知县刘婺,原是山南州义郡的一名判官,做事庸碌、有些畏首畏尾,怕得罪当地豪强,虽然没做过什么欺民之事,但也无突出建设,导致当地人对官府无甚畏惧,七都县鸡鸣狗盗之辈猖獗,打架斗殴之事屡禁不止。”
“至于尧城嘛!尧城知县殷华逻,做事中规中矩,他所管辖的地方没有什么政绩,但也无纰漏之处。”
他说完后,南羽不置可否,看向其他人问道:“那你们呢?”
郁艇舟先向南羽点头示礼,看了一眼闻鹤意后说道:“我关注的点与鹤意兄有所不同,我关注的是地方的商业、耕种问题。”
“芙兰城普遍种桑养蚕,百姓几乎是每家每户门前屋后都种有桑树,自己养蚕缫丝、织布;还有在水塘边也种有桑树,形成了塘基种桑、桑叶喂蚕、蚕沙养鱼、鱼粪肥塘、塘泥壅桑的桑基鱼塘模式。”
“种桑养蚕的收益比种粮食的收益高。不仅如此,大大提高了土地的使用效率,还能促进地方种桑、养蚕、养鱼的发展,又能带动缫丝、织绸刺绣的规模发展。就如郡主以前所说的产业集中化发展,芙兰城完全可以做成这样的模式。”
见南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郁艇舟继续说道:“再说其他三县,相同的是水网相通、农业灌溉方便;不同的是其他三县以种植水稻为主,且一年可以种植两季。”
南羽坐在上首专注地听着他们的讲话,虽然面上不表,但内心却是对他们大为赞赏。 仅仅是将他们派出去这么些天,就能发现这么多问题,且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甚相同,甚至是能提出自己的见解。 先不论这些见解是否正确,单就能有自己的着重点和愿意认真去观察、感悟,这就已经够令人欣慰了。 待所有人都说完后,南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众人夸赞道:“看来之前在我身边是委屈了你们。很不错,每个人着重点不一样,见解独特,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要优秀很多。”
闻言,众人也是脸上一喜,隐隐还有一丝得意与骄傲,不过这都是他们应有的。 随即南羽又说道:“你们呀!平日里就是太懒了。在京都享乐惯了,也不愿意去动脑子。有时候不逼一逼你们,你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儿、能做到什么程度。”
说着拿起桌上他们记录的案卷翻看了片刻,道:“这不是写得挺好的嘛!记录也很详细。”
被夸的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眸,南羽又翻看片刻,抬眸看向他们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上头都有兄长在,你们就只管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了?”
这次跟随南羽出来的这些小公子们,家里最少都有一位兄长在,而作为家中幼子或者嫡次子的他们,少了些哥哥们肩上的责任,多了些长辈们的疼爱,平日里在京都最喜爱的就是约着一帮人玩乐。 见他们都是一副被说中心中所想的模样,南羽微微摇了摇头,道:“有兄长在固然好,可这不是你们无所事事的借口,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再接再厉,你们不比任何人差,只是懒而已。”
在南羽这里汇报完后,便让他们各自回院子休息去了。 一连几日定安郡都在下雨,虽然不是暴雨,也没有引发洪水淹没农田、村庄,但连日降雨也让河道中的水暴涨,有些低洼地区已经出现洪涝的迹象。 定安城外 “顾大人,舀沢村现在排涝情况怎么样了?”
天上下着小雨,南羽穿着一身蓝色雨衣与防水鞋,撑着一把伞问着定安郡郡守顾知新。 雨衣是用桐油涂在织物上干燥而成的防雨布做的,这样的防雨布可用绸绢加工制作,也可用蚕茧纸做成。 只是这种油布雨衣造价昂贵,一般只有世家贵族才有能力承担,普通百姓的雨衣基本上还是用棕制成的蓑衣和笠帽联用。 但不管哪种雨衣,都有防雨、防雪、防风甚至是遮阳的功效。 顾知新回道:“被积水堵塞的地方已经全部重新疏通了,但是因为这一片的地势是整个定安城范围内最低的,如今流水已经在往这里汇聚了,住在这一片的这几十户必须全部撤走;若是不及时撤走,待水全部过来后,淹没的就不仅仅是农田了。”
从连续下了几天雨后,顾知新便一直在安排相关事宜,及时重新疏通被堵住的河道、沟渠,统计现有物资,也做了相关预案。 奈何这雨下了近半个月,且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节奏,所幸河道那些基础设施平日里也都在维护,这才没有发生严重的洪涝灾害。 此时他也披着蓑衣、戴着笠帽亲自到了这些出现洪涝的地方来指挥,他的裤子、鞋子、衣袍下摆已经全湿,还沾了污泥,他却毫不在意。 顾知新继续说道:“其实平日里下雨太大后,这里的农田虽然被淹过,但水很快就消退了,对老百姓的农田没有很大的影响,住在半坡的这些农户家里也不会被淹。”
“只是这一次情况不同,这雨不停地下了好几日,农田被淹没后不会很快消退。若是雨不停,不消两日,这半坡的住户也得被汇聚而来的水淹没。”
两人一边往那些住户的方向走一边说着话,现在虽然依旧下着小雨,但已足够人们行动撤离了。 南羽又问道:“那现在要把那些人迁到哪里去?安排好后续事宜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先将他们安置在城南的义园内,义园就是专门用来暂时安置这些搬迁灾民的。如今只有让他们将家里的东西收拾后,在这个地方被完全淹没前撤到城中。”
顾知新说道。
“这些百姓可是集中住在一起?”南羽问道。
顾知新道:“不是。有些住得比较分散,离得也比较远。”听了他的话,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已经泥泞不堪的道路,南羽皱紧了眉头。 她停下来说道:“顾大人,只是我们去劝,让老百姓自己收拾东西撤离恐怕会来不及,若是让地方守军来帮忙,您觉得如何?”
闻言顾知新也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她道:“郡主的主意确实不错,可下官只是郡守,不管地方军事不说,官阶也没有折冲都尉高,他们更不会听下官调动。”
南羽道:“你虽不能,但我能呀!”
听到这话,顾知新才想起来南羽是陛下亲封的巡抚,替天子巡视诸州、抚军按民,所到之处可节制地方文武官员,也算是实际暂时掌握着地方军政大权。 巡抚一职乃东漓首封,如此重权也是东漓第一人。 明白过来后,顾知新朝南羽一拜,道:“那就有劳郡主了。如果能有他们的帮助,这些百姓就有更充分的撤离的时间了。”
虽然南羽身居高位,但众人还是习惯喊她郡主,而不是称大人或者将军,将军的称呼一般也只有在赤焰军中才有。 南羽转身吩咐道:“凤西遥,你现在就去折冲府找都尉李全祎,让他立即派人前来帮助百姓撤离。”
“是。”
凤西遥应了一声,便策马而去。 叩叩叩 一行人分头行动,南羽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人是的年轻的妇人。 “请问您找谁?”
见南羽的穿着打扮以及外面还下着的雨,那年轻妇人犹疑地问道。 “你好,我们是官府的人。因连日下雨导致雨水暴增,你们住的这地方很快就会被淹没了,麻烦你们赶紧收拾好东西,一会儿跟着接你们的人进城避一避。”
南羽站在门口温声说道。
听到门口的动静与声音,那妇人的丈夫也出来了,皱着眉反驳道:“我们住在这里几年了,虽然下面的农田时常被淹,但还那水还没淹到这里来过。”南羽耐心解释道:“这一次与往日不同,虽然没有下过暴雨,但连日来的大雨累积的雨水并不少,最多两日便会淹上来了,还请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尽快离开这里,城中已准备好了暂时安置你们的义园。”
那人张张嘴还准备说什么,南羽语气温柔、但态度十分坚决地说道:“这不是儿戏,也不是吓唬你们的,一会儿折冲府的人来了,你们就跟着他们撤离。”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二人,便直接转身去了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