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冽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好好养养身体吧!寻找洛祺的事,慕沙安排了手下去做,若是有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你的。洛祺是我的学生,我了解她,她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若当真如此,该有多好!赫连决希望,祺儿她能没有事,能安全地陪险,能再活着回来见他。毕竟,她会用毒,应该也会解毒,并不一定坠湖以后就真的遇难了。而他,耗尽了心力,也许大限已不远了,活着的日子里,若能得知她平安地活着,当能含笑九泉啊!济城的早晨,阳光那样暖,但朝堂之上,气氛却是那样冷。鸽信已经收到了,前后有两份。前一份密信,是暮秋发来的,他认得暮秋的字迹。暮秋说朱容已被控制,兵符在他手上,五万大军按兵不动,等待他下令安排。后一份密信,是他不认识的字迹,报告说朱容的军队宋伊已死,赫连哲也已沉尸浪山大湖,埋伏在浪山大湖湖畔的两万人手已经全军覆没,或死或伤,剩余的一些伤者,无法逃移,已被赫连决俘虏。怎么会这样?宗敬怔怔地跌坐在椅上,究竟是哪个环节发生了问题,为什么会是怎样的结局?这些日子,赫连哲与他之间的联系一直中断,无法联络上,可现在,为什么鸽路又突然恢复了畅通状态,两份消息前后脚传到了他的手上?朝堂上,所有大臣还在等待宗敬的答案。所有奏问圣皇踪迹的折子,还摆在龙案之上。由宰相沈量带领,众臣严词相问,一定要了解到赫连哲的动向。而定婉公主更是语气凌厉,咄咄逼人,一副不问出皇兄下落便势不罢休的劲头。“快说,宗太傅!”
定婉公主指着宗敬,气势汹汹:“你到底把我皇兄藏到哪儿去了?你扶我皇兄上位,是不是想挟他以令天下,将他当作傀儡任你摆布?”
宗敬缓缓地抬起头来,什么时候,这些朝臣与定婉串通一气,来逼问赫连哲的下落了?赫连哲发兵南越,是一件极其稳秘之事,他们不向外界宣告,是为增加夺取宝藏的胜算。若是在成功夺取宝藏之前打草惊蛇,不但会惊扰南越,更会令赤焰大陆大小各国增加防备,最终坏了大事。所以,在朝堂上,并未向任何朝臣宣布赫连哲的去向,只是由他与沈量联合处理朝政之事,当然,这种联合也是以他为主、以沈量为辅。本来,一直没有人敢动问赫连哲的动向,可今天是怎么回事?浪山大湖突然传来噩耗,朝廷上也突然生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宗敬顿时心生疑惑,不,浪山大湖的消息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定是赫连决在暗中作梗,是他联系沈量、企图破坏赫连哲的大计!宗敬迅速平静了下来,抬起头:“定婉长公主!朝廷一向安定,老臣主政,自问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为何长公主今天突然闯入朝堂向老臣发难呢?”
“我皇兄登基不出几天,就突然消失不见,去哪儿、在哪儿,也没有向任何人交待,各位大人不敢问你,我可不怕!”
定婉公主愤愤地道,“今天若是得不到我皇兄的消息,我便坐在这朝堂上不走了!”
“定婉长公主!”
宗敬的语气凌厉了起来,“这是商虞朝堂,是朝臣议事之处,不是妇女撒泼打诨之处!”
“宗太傅!”
沈量上前一步,语气也极为凌厉,“长公主是圣皇的亲妹妹,妹妹关心哥哥,有何不可?”
宗敬阴冷的目光如可怕的猛兽:“这么说来,沈相也在质疑老夫?”
“不敢!”
沈量不亢不卑,“圣皇是商虞之主,圣皇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商虞的江山社稷,臣民关心圣皇何错之有?”
宗敬冷冷地扫视了朝堂上的众臣一眼,他们逼问赫连哲的下落,但并没有逼他交出皇印,这是不是说,他们并不清楚赫连哲的消息?所以,那条从浪山大湖传来的消息,其实就是定婉公主与赫连决他们联手使的诈而已?可赫连决人在哪儿?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行踪?若那条消息只是他们使诈,他们又怎知赫连哲会在浪山大湖布下两万伏兵?两万伏兵,这个数目如此精确,令宗敬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他阴沉着脸:“既然定婉长公主执意要见圣皇,退朝之后,老臣便向圣皇请示就是,至于圣皇如何安排,那就不是老臣能决定的事了!定婉长公主,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定婉公主便见好就收了。她扬起下巴,“好!那你就快去请示我皇兄,你可不要假传我皇兄的旨意!”
宗敬冷冷地站起身:“退朝!”
望着宗敬拂袖而去的身影,定婉公主暗暗地朝沈量握了握拳,转身匆匆跑出朝堂。她要回去见一鸣大师,因为,上朝之前,一鸣大师说收到了浪山大湖传回来的捷报,可为了不影响她在朝堂上的发挥,所以还没有将捷报内容交待给她。她现在特别想知道,三哥和寒风他们是不是赢了!是不是成功地阻止了四哥的计划了!匆匆前往鸽哨,宗敬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浪山大湖距离济城千里之遥,就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好几日的时间才能到达,他是肯定不能亲自前往浪山大湖了,那么现在,他要如何分辨浪山大湖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鸽哨的侍卫手握一管密信,正迎面匆匆而来。一见宗敬,侍卫立即快步上前,呈上密信:“太傅,这是朱尚书传来的密信!”
宗敬接过密信,迅速展开,只见信上朱容怒问:“宗敬,为何夺我兵符,控我兵权?北冥冽带兵相援赫连决,圣皇发出求援信而我却无力调控五万大军!如今,浪山大湖已失守,圣皇不知所踪,两万兵士全军覆没,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宗敬,还我圣皇命来!还我两万兵士命来!”
宗敬的脸色,顿时一片刷白!朱容的笔迹,他也是认得的,这不会有假!难道,浪山大湖真的失守了?赫连哲真的不知所踪?北冥冽带兵相援,圣皇还发出求援信要朱容相助,可朱容的兵权,却被他控制在了暮秋的手上……完了!看来,形势已经明朗了,浪山大湖可能真的已经失守了!一向老谋深算、未雨绸缪之人,初尝败果,竟是那样苦涩!这不是真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十几年来苦心积虑,怎么可能换来这样的结局!十几年来苦心积虚、步步为营,都不曾出现多大的差错,怎么可能在夺过皇权之后,反而一败涂地呢?宗敬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又一封密信,紧接着呈送了过来。仍旧是朱容的笔迹,字迹匆匆、潦草、仓促:“圣皇失手,大势已去!想必赫连决即刻便会返回济城,收复朝政,到那时,我手上五万大军,与全国各处的绿林军必遭其屠戳!你若聪明点,就赶紧保护好我们的这些人手,以图有朝一日还能卷土重来!”
宗敬愣了愣,不禁仰脸长叹,凄然跌坐在地!灰白的脸上,一片颓败之容。朱容竟已开始图谋将来,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大势已去,大势已去了!没有想到,苦心经营十几年,步步为营走到今天,赢了天下,却又突然输得不明不白……这究竟是怎么了?纵然如此灰心颓丧,但一道蓦然而至的身影,立即引起了宗敬的警觉。“什么人?”
一声厉喝,全然不失气势,宗敬伸手便向那人抓去。宗敬的身形已经够快,但是来人比他还快!只是轻轻一闪,便已脱离了他可控制的范围,缓缓地、如轻云一般,落在了一旁。在这世上,除了他,应该没有人比自己更快了吧?宗敬一愣,这身形,为何如此熟悉?缓缓地收住手,望向那清晰入目的清瘦的脸。宗敬愕然!“阿弥陀佛!”
一鸣大师垂眸稽礼,“哥哥,一别经年,可还好么?”
宗敬惊愕地望着一鸣大师,虽然阔别经年,人事已非,可那张脸上与自己隐隐上似的五官轮廓……“宗凡?”
一鸣大师微微点头,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唤他这个俗家的名姓了!宗敬惊愕地打量着一鸣大师许久,想知道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突然一个激灵:“你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为了对付我而来?”
——朝堂上的突然发难,浪山大湖无法预警的失败……“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宗敬的惊愕之情,无法以言语表达。想想又何尝不是?除了自己的弟弟,还有谁更了解他?还有谁了解他的弱点、借他的弱点来对付他?一鸣大师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望着他的兄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哥哥。”
这等于是承认了!顿时,浑身血往头上冲,怒火在宗敬的胸中燃烧!“是你阻截了我与圣皇之间的联系?”
“是。”
“是你,设计让我怀疑朱容,从而让圣皇失去获得救援的机会?”
“是。”
“也是你,帮助沈量拉帮结派,在朝堂上与我对立?”
“是。”
没有想到,他倒是干脆利落,全部点头承认了!宗敬大怒:“你是我亲弟弟,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要害我?”
“我不是在害你,我是在帮你化解恶业,哥哥。”
一鸣大师并不生气,他凝望着宗敬,眼神平静无波,“阻止你再种过杀业,把你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你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诚王殿下已经粉碎了你们的野心,收手吧!悬崖勒马,还有生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