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现身的洛祺,众多禁军侍卫立即拔剑相向,护在赫连策面前。茶桌上,赫连策岿然不动,手中一盏清茶还在飘着袅袅茶香。“没想到,你真的自投罗网来了。”
赫连策抬起头,冷漠的目光投向洛祺的脸上,“看来,你对我三哥真的用情至深啊,洛姑娘。”
洛祺冷冷地道:“赫连策,放了三郎!”
赫连策的目光扫向了茶楼对面的刑场,刑场上,赫连决一袭黑衣,受缚于刑柱之上,周围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此时的刑场外,已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我三哥犯的可不是一般的罪,他弑父杀君、谋朝篡位,犯的可是叛国逆天的大罪!”
赫连策伸手指了指刑场外围观的百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身为一国之君,更得遵守法纪吧?你看看,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反叛者的下场了,洛姑娘觉得,就算我有心要放三哥,我能放得了吗?”
“先不说圣皇究竟是不是你三哥杀的,就算是,他身为皇室子嗣,理应也有一个体面一些的死法。可你,选择于这闹市行刑,不就是为了用他的死来威慑人心、来树立你新帝的威严吗?何来你有心想放却放不了这一说?”
赫连策站立在窗前,背对着洛祺,冷冷地说道:“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我三哥就该行刑了!你说这么多,也是没用。重阳他们人呢?”
洛祺顺着赫连策的视线往下望去,人群中,她看到了瑶蕊的脸。仰头望着赫连策,瑶蕊心生一丝绝望的刺痛。昨天那两名侍卫正在向她围拢过来,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留意到,他们的手上,紧紧地握着短小锋利的匕首。匕首上的寒光悄然反映着灿烂的日光,一闪,一闪,晃耀人眼。匕首,已经在朝她悄然抵近。两名侍卫凝视着她,眼中分明在问:夫人为什么还是来了?茶楼上,赫连策望着瑶蕊,脸上神情冰冷,目中未见半点温暖。为了巫灵,他果然还是对她痛下杀手了!寒意,一点一点地侵袭着瑶蕊的心,直到黑暗快要完全将她淹没。“瑶蕊,还不快逃!”
赫连哲熟悉的声音飘入瑶蕊耳中,她感觉到了,那幻影般疾速的身影正朝她卷来。怎么,洛祺还是让他来保护她吗?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瑶蕊朝向她走来的侍卫扑去。锋利而冰冷的匕首,瞬间刺入了她的胸膛。茶楼上,看到这番情景,洛祺不由一惊:“瑶蕊!”
瑶蕊身子微微一僵。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鲜血淌落下来,落在对方的鞋面上。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瑶蕊猛然向后退去,将自己的身体从侍卫手中的匕首上拔离。血溅得更快了!飞溅起来的鲜血,溅落在周围的百姓身上,惊得众人一阵惊呼:“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朝瑶蕊的身上猛补了两刀,两名侍卫迅速逃离了现场。围观百姓已经看清,全都吓得后退数步,口中不断发出惊呼。刑场之上,监斩官厉声喝道:“肃静!全都给我肃静!”
赫连哲已经飞身赶到,一把抱住了正在往后跌倒的瑶蕊。“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他要杀你,为什么还要前来赴死?”
赫连哲的声音低而痛心。瑶蕊勉强地定了定神:“跟洛姑娘说,我……对不起她。”
“现在说这句话,还有何用?”
赫连哲望向茶楼上,洛祺已经被禁军侍卫刀剑相围,赫连策沉默地望着倒在他怀里的瑶蕊,目光阴冷无情。“他这般待你,你还要为他牺牲,真的值得吗?”
痛心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香消玉殒,赫连哲更痛心的,是瑶蕊的执迷不悟、明知是错却宁死不悔。瑶蕊已经口不能言,血泡从气管里上涌,堵在了喉咙。她静静地望着茶楼上赫连策的脸,纵然他的神情如此冷漠无情,纵然冷漠无情的神情也开始模糊……五郎,我,终究还是爱你的。纵然你千般无情、狠心伤我,可我,还是狠不下心来伤你。我还是爱你的啊,五郎。洛祺……已经引到你的面前了。我最后的任务,也完成了。此生对你,我无怨无求,可以为你付出一切。若是有来生,愿你也能这般对我。哪怕,只有一半……也好……溘然无力地闭上了双眼,赫连策最后的身影也从瑶蕊眼中消失了。赫连哲痛心地咬了咬牙,抱起瑶蕊,飞身朝楼上跃去!“保护皇驾!”
虽然赫连策尚未正式登基,但所有禁军,已经以皇驾来称呼他。一半的禁军侍卫迅速围向赫连哲,厉喝:“什么人?”
赫连哲没有理会禁军,只是抱着瑶蕊朝赫连策走去。“对于一个可以为你去死的女人,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决绝无情?”
赫连策微微蹙眉:“你是她什么人?”
赫连哲缓缓地蹲下身,将瑶蕊平放在赫连策脚前。“你怎么能如此无情,赫连策?你可以设计杀自己的父亲,害自己的兄长,还要对一个对你付出了一切的女子痛下杀手,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你还是人吗?”
赫连策沉下了脸来:“疯言疯语,还不快将此人拿下,一并问斩!”
禁军侍卫立即持剑向赫连哲冲了过来,一阵阵寒光,全都刺向赫连哲的要害之处。赫连哲却不慌不惧,闪躲腾挪,游离于剑光之中,顺手还击于空隙之下,那身形,有如蛟龙戏水、又如凤穿牡丹,从容不迫又自在洒脱。赫连策不由皱紧了眉头,这又是洛祺从哪儿找来的帮手?三哥与什么样的人有接触,他都是很清楚的,这人绝不是三哥的手下或朋友!难道,是北冥冽给洛祺找来的高手?但赫连策不相信,北冥冽真的大度到这个程度,——派人帮他的女人去救自己的情敌!更何况,雪城令与慕沙一直在商虞的监控之下,他们并未有所异动,所以,此人与他们应该没有关系吧?洛祺一旁观战,心里有些着急。她的目光在楼下人群中搜索,重阳呢?一直未见重阳人影,到底他完成了该完成的任务没有?再不现身,只怕赫连哲被困太久,拖不到行刑的时间了!赫连策的注意力,慢慢从赫连哲身上收了回来,缓缓落到一旁沉默观战的洛祺。“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不需要动手。”
洛祺冷冷地道,“你清楚我的手段,赫连策,刚才喝的茶水味道如何?”
赫连策一惊,随即冷笑了起来:“是吗?难道你还能隔空下毒?”
洛祺的目光从刑场外扫过,重阳朝她挥手致意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她不由一喜,对赫连策笑道:“我说,刚才你喝的那杯茶里,你信不信?”
赫连策紧皱着双眉,不再理她,转而对手下冷冷下令:“吩咐下去,提前行刑!”
“提前行刑?休想!”
洛祺冷哼一声,飞虎爪猛然挥出,钩住茶楼屋檐,整个人荡向窗外,手中一面耀眼的黄绫也挥甩而出:“圣皇遗诏在此!”
赫连策不由吃了一惊,什么圣皇遗诏?刑场一旁,重阳猛然飞身跃起,一把抓住黄绫,飞身落在台上!赫连策吃惊地往窗口扑去,此时,赫连哲蓦然如幻影般飘至赫连策身后,“刷刷”两下,迅速封住了赫连策的麻穴!所有禁军吃惊地扑了上来:“大胆反贼,你对皇驾做了什么?”
赫连哲抓住赫连策的胳膊,淡淡地道:“你们的皇驾在我的手上,还想动手么?”
禁军们吃惊地收住手中刀剑,又惊又怕:“你要做什么?快放了皇驾!”
无论如何使用内力,却始终无法冲破封住穴道的力道,赫连策心中也是又惊又急,愤怒地道:“再不给我解穴,别怪我手下将你碎尸万段!”
“他们还没那个本事。”
赫连哲淡淡地道,“当年楚皇后没能要了我的命,现在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提到禁皇后,赫连策吃了一惊,“你是谁?”
赫连哲的目光已经投向刑场,“你不必管我是谁,看,你的大臣们都来了!”
赫连策立即望向刑场,果然,此时刑场外的围观百姓已经让出一条大道,以宰相沈量为首、兵部尚书朱容为继的大批文武官员正匆匆朝刑部而来。“他们来了!”
赫连策不由笑了,“我的大臣们都来了,你们输定了!”
“是吗?”
从屋檐下荡回茶楼的洛祺,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你确定他们是为护你而来?”
赫连策一惊:“你什么意思?”
“看吧!”
洛祺的目光落到重阳的身上。此时,重阳正高声宣读着圣皇遗诏,“……自朕嗣服之初,历来兢兢化理,心系民生,未敢有负先帝付托,惟深感遗憾者,膝下皇嗣好斗,致骨血相残事时有发生,朕痛心无力。为避免纷争继续,特立此遗诏,皇三子诚王赫连决,心地良善亲民,有决胜千里之力,亦有心系苍生之度,是接任皇位最佳人选,众臣当着力协其治理天下,统领商虞江山。”
遗诏读完,满盘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