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衙门,侧堂之中。 “您是跟我开玩笑吧?”
赵璇身体前倾,如同盯住猎物的野兽一般,散发出骇人的气势。 而坐在她对面,正在承受她威慑的男人却不为所动,好像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赵璇,你觉得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赵璇向后一靠,慢慢地说道:“我等了半个多月,才把您这位监察御史等来,可带来的居然是这种消息,你让我怎么接受?如今江都暗流涌动,我手上还有一桩大案未结,你现在来告诉我,吴兆锟还不能运到京城候审,原因呢?”
“对礼部尚书俞子材的审查还在进行当中,尚没有定论。”
“所以?江淮商会的人已经招了,他们行贿的证据也齐全,吴兆锟收受的贿银就在衙门库房推着呢,至少他脱不了罪啊!”
“赵璇,不要太固执了,这是朝廷的考量。”
御史严厉地说道,“你想抗命?”
赵璇双手一摊,带着一丝不屑地说道:“属下不敢。”
“那就依命办事!把吴兆锟案的卷宗拿来,我要亲自查看。”
当晚,衙门的案牍库中灯火长明,显然这位御史大人是要通宵办案。 赵璇则找了个由头出来,把何守信叫到跟前。 “明天起,监狱的看守分成四个班子,实行两班倒,而且每两天都要打乱班组。我会派你去乡下寻找怡春苑藏尸案的受害者家属……” “呃……” “……但实际上,我会找个由头,让你以囚犯的身份混进监狱,而且要尽可能地靠近吴兆锟。”
何守信点点头,道:“明白了。”
“一定要留神,朝廷那边选择按兵不动,要么是真的在调查俞子材,要么就是有人要营救吴兆锟。京城大狱守备森严,他们要动手就只能在江都。”
赵璇交代完,估摸着自己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案牍库。 她并不喜欢和卷宗打交道,何况是和一位没有取得她信任的御史。 …… 周实看着地上洒落的豆子,从它们排列的形状中读出了他想要的结果。 “唔,看来明天并不适合晾衣服啊……” 他把地上的豆子收拾起来,心说这“撒豆问吉”还挺好用的。 这就是他此回从铁算盘中获得的奖励,算是算卦的一种。说是“撒豆”,但撒米、撒钱,撒什么都行,只要观想自己需要问卦的事,就能从媒介飘落的姿态、落地的形状问出吉凶。 这东西比起一般的算卦要方便很多,但是也有缺陷,那就是只能问一日之内的事,而且只能得出吉凶两种结果。卦相的准确度还会随着一日内使用次数的增多而递减。 即便如此,周实也很满意了。他数度出入险境,知道能预知危险是多么宝贵的能力。以后自己再要帮阴魂算死人账时,就可以用撒豆问吉来算一下吉凶。如果结果不好,就想办法叫上帮手,或者早做些准备。 他又连续问了九件事的吉凶,算上最开始的那一次,一共算了十卦。 这样做的目的,是根据应验次数来判断连续算卦的准确度递减情况,以此决定以后一日内最多算几卦。 次日早晨,天色阴沉沉的,似乎随时会降下雨来。伙计们一边把晾晒到一半的衣物收起,一边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第一卦应验了。”
这完全在周实的意料之中。 临近中午,薛安、小四和老赵才从鱼市回来。按照掌柜的交代,他们一大早就出发前往鱼市,但是只带回了两尾鱼。 “鱼市的东西都很好,我暂时拟定了三道菜,请您决定是否加到菜单上。”
薛安汇报道。 这也印证了周实算的第二卦:鱼市能让薛安满意,结果是“吉”。 午饭时,上座的客人连往常的一半都没有,看来层层叠叠的乌云让他们担心自己在回去的路上变成落汤鸡。第三卦应验。 之后才是伙计们用餐的时间。和往常一样,后厨出了两大盆下饭菜。伙计们正在大快朵颐时,周实把修改菜单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改菜单?”
陈大有一口喷了出来,大声嚷道,“这可是我们丰德楼传了三代的菜单子,哪能说改就改?何况还是我们从来没做过的菜!”
第四卦,修改菜单不会招到反对,凶。应验。 周实早就料到陈大有要反对,但他也不和大师傅争执,而是耐心地等待薛安送上两道鱼。 这正是当初薛安做给掌柜品尝的两道河鲜。陈大有尝了一筷子后,脸色明显有所缓和。 “要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 菜单子的修改必须要他这个掌勺点头才行,当初老东家立下这个规矩也是为了防止外行指导内行。既然如此,那只能让内行用本事说服内行。 正在吃饭时,阿贵走进前堂,面露难色。 “掌柜的,二东家说这菜他吃不惯……” 经过静养,朱本善被钱掌柜打出的伤已经恢复,按他的德性本该又出去吃喝嫖赌。不过周实把钱柜看得紧,加上周掌柜的名声在江都日渐响亮,大家都知道丰德楼是周实主事,也不会借钱给这位二东家。 失去了金钱,朱本善那些狗肉朋友都不再与他来往,这让他也安分了一些。有时在店里帮忙干点活,有时去外头凑凑热闹,至少不会惹祸。 “嘿,哄着他了是怎么着?不吃拉倒。”
周实摆摆手,让阿贵也坐下吃。 伙计们一边吃,一边聊天大笑,十分愉快。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呦,吃饭呐?”
周实一听,赶忙把碗筷放下,起身迎接:“钱掌柜,好久不见!”
来者正是怀月楼掌柜、周大掌柜的恩人钱德安。他壮硕的身体从半开的门板中挤进店内,和周实互施一礼。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哈哈,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那侄子在吧?”
冲着朱本善来的?周实笑道:“在,在,只不过他未必敢见您。”
“哼,他不敢见我,我还不敢见他爹呢!让他出来!” 周实不敢怠慢,让阿贵把那位二东家请出来。 果然,一听是钱掌柜找他,他吓得抱着门框死不撒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钱德安半天见不着人,捋起袖子就冲后院奔去,把钱德安像小鸡一样拎在手里。 “小子,老实点!周掌柜,让他跟着练着怎么样?”
周实一听,连忙问道:“您是练八极还是形意?”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正好我怀月楼里缺人,让他在我那儿干活,我好好地磨磨他的性子!”
周实一听,这是替自己排忧解难来了,连忙说道:“您是大伯他是侄子,我管不着。”
看来一日五卦已是极限,因为他算的第六卦是: 今日有贵客来,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