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的一番高论,成功劝退了狄思科和秦勉。 三个贞洁烈夫抵死不从,于童只好选择徐徐图之,先为女演员们请了一位健美操教练。 安排好这一切,她就去了服务公司的经理办公室。 经理魏东方一见到她,便警觉地说:“小于队长,咱们有言在先啊,有事情可以提,但是不要提钱!”
于童心说,除了能从你这抠点钱,你也没别的用呀。 “经理,我还真不是来跟您要钱的!”
于童径自拉个椅子坐下说,“我想给我们三队的演员出几盘专辑带,您给我牵牵线吧。”
“几盘?整个歌舞团能出录音带的也没几个!”
魏东方摇头,“这个事你就不要想了,出录音带未必有走穴演出赚钱,你多联系一些演出就什么都有了!”
于童无奈道:“关键是,最近走了好几拨儿人,再不想想办法,人都跑光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咱们探讨一下。”
魏东方也在为人员流失的问题犯愁。 于童便再次提出给演员录专辑带,让人家看到发展钱景。 “我有几个能让演员快速出名的方案,不过,”她做个点钱的手势,“就是缺点活动经费。”
“说来说去,还是来跟我要钱的!”
魏东方锁着眉头,思考半晌才说,“给你批点钱在三队搞个试点也行,不过你们三队的人还是太少了。这样吧,最近尹峰进步挺大的,先把他转去你们那边,算是给你增加些人手。”
这是明摆着来占便宜的啊! “……”于童连声拒绝,“他不是一直挂靠在二队吗,我可不想跟江珊抢人!”
尹峰是魏东方的女婿,算是公司里比较特殊的存在。 他有一支自己的乐队,而且乐队成员都是他家亲戚,出去演出时走到哪带到哪。 看中哪个资源就敢上手去抢,江珊没少替他善后。 “小江最近新得了辆菲亚特,整天开着小汽车到处跑,也没见她拉回什么新业务,我看她心思未必还在工作上。”
说起那辆菲亚特,于童也是见过的,挺漂亮的红色小轿车。 傅四海这段时间不见踪影,傅家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于童一直怀疑,这辆菲亚特是傅四海给她的封口费。 毕竟只要江珊不承认,关于孩子的传言就是子虚乌有。 “经理,我要是从江珊手里挖人,那可就把人得罪了!”
于童坚决不肯接手尹峰那个烫手山芋。 魏东方知道自家女婿不招承包队长们待见,写了张字条递给她说:“给你批一千块的经费,尹峰那里你看着安排。要是方便,就先把他放到曼哈顿歌舞厅或者耶利亚音乐茶座锻炼锻炼。”
于童:“……” 挺会选的。 这两个场子的环境适合男歌手,演出费也给得大方。 正被老黄和狄二狗占着。 时下的演出市场比较青睐女演员,同一个场子里,不可能让两个男的一前一后登台。 要是尹峰也进来掺上一脚,届时势必会出现二选一的局面。 不过,老黄和狄二狗也不是省油的灯,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拿上一千块经费,于童心想,但愿那两个贞洁烈夫能顶住压力争点气。 * 于童的推测没错,尹峰的加入,确实给老黄和狄思科带来了很大压力。 倒不是说他唱得有多好,主要是这人演出的时候一定要自带乐队! 有免费乐队可用,甲方当然乐得省下请乐队的开支。 这可就苦了跟他在同一个场子演出的老黄和狄思科。 客人点的歌,经常被乐队以没有谱子为由回绝掉,三首歌能唱成两首就不错了。 于童听闻以后,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让他们少接客人点歌,能不接最好不要接。 不过,让狄思科没想到的是,点歌机会少了以后,他的点歌费竟然奇迹般的,被竞争点唱权的客人,从十块哄抬到了十五块! 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然而,不等他一探究竟,系主任的一通电话,就让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学校。 “你现在是一心玩物丧志,连学业都不想要了是吧?”
滴滴答答的掉落音不断从游戏机里传出,直到game over的音效响起,甄主任才抬头看向他。 狄思科瞅瞅她手里的游戏机,无语道:“主任,我也想玩物丧志,但是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呀!”
他接到电话就跑来了,知道主任刚回国,还特意拎了几个大久保桃。 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进来就被罚站不说,还全程欣赏了她玩俄罗斯方块时的狰狞表情。 甄主任肃着脸说:“我出国之前,交代你填的申请表,你填了吗?”
“填了啊。”
明知道选拔的事容易出纰漏,他怎么可能不上心! 甄主任扭头招来自己的研究生,“牛萦,你跟他说,学生处的老师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其他人的都交了,就差你一个!”
牛萦也不知该说这个师弟幸运还是倒霉。 他们甄主任精通英法日俄四国外语,上个月陪着市政府组织的友好代表团去苏联出访了,前天才回国。 一回来就过问了系里选送优秀毕业生的情况,没想到这一问竟然还真问出了问题。 甄主任被他气得不轻。 “你平时散漫也就算了,这次评选优秀毕业生是能影响毕业分配的!去部委实习,是多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系里把这么宝贵的名额给了你,你却毫不珍惜!真不知道你一天天在想什么,我看你的魂儿都快被歌舞厅勾走了!”
狄思科来不及去想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歌舞厅上班的,立即解释说:“主任,我真的把报名表交了!班长转交给我的第二天,就送去学生处了!”
“那人家怎么说没收到你的申请表?你交给谁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狄思科努力回忆说:“是个戴眼镜的男老师,我看着他把申请表装进档案袋的。”
甄主任见他语气神态认真,倒是信了几分,当即便带着人去了一楼的学生处。 这会儿还在放暑假,学生处的办公室里只留了两个值班老师。 其中一个就是当时受理了申请表的男老师,狄思科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上前说明了情况,可是,那男老师却矢口否认见过他。 “所有表格都放在同一个档案袋里,我们要统一存放统一归档的。”
男老师认出了甄主任,便客气地说,“可能是这个学生自己记错了,甄主任,他的申请表确实不在这里,我们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这位男老师是学校的老职工了,甄主任也是认识的,对方风评还不错,确实不至于说谎。 可是,他没说谎,那说谎的就是狄思科了。 “你再好好想想,申请表到底放哪了?”
这小子整天忙忙叨叨的,一忙起来,把事情忘了也说不定。 狄思科语气肯定地答:“交给这位老师了!”
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迟疑犹豫。 双方各执一词,甄教授也弄不清这笔糊涂账。 “找不到就算了,现在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刘老师,您再给他拿张空白表格,让他赶紧填了!”
“这份申请表是从部里戴帽下来的,早就发给各系了,一张多余的也没有。”
闻言,甄主任的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我还从没听说,哪个单位下发表格文件是可丁可卯的,连个备用的都没有!”
“真的没有多余的。甄主任,我这话可能不中听,但是学生毕竟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马虎大意的后果负责。要是今天为他破了例,那以后再有学生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也要破例?我们学生处不能总为学生的错误擦屁股吧?”
狄思科:“……” 怎么就成他马虎大意了?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天提交材料的全过程,然后转头询问另一位值班老师:“老师,我能看一下信息登记簿吗?”
女老师指了指绑在办公桌一角的登记簿,让他自己翻。 狄思科快速将页面往前翻,找到相应的日期后,一行一行地搜索过去。 果然在靠下的位置,找到了他那天的登记信息。姓名、院系、内容都写的清清楚楚。 学生从学生处领取了文件材料以后,需要在这本登记簿上做个登记。 他那天来送材料的时候,不了解情况,见人家都在上面登记,便也排队填写了。 所以,这一页的其他人都是取件的,只有他一个是送件的。 他将内容展示给那位刘老师,“老师,您还是帮我找找交上来的申请表吧,实在找不到的话,让我重新填一份也成。”
“这个……”刘老师推推眼镜,一脸抱歉地说,“空表格真的没有了!”
甄主任等在旁边,心里也渐渐有了计较。 学校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有些事她不是没听说过。 只不过,今天竟然被她遇上了。 她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从没让学生在自己跟前吃过亏。 问清楚学生处的传真号,就拿起了桌上的办公电话拨了出去。 众人也不知她拨通了哪里,只听她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没过多久,便有一份空白的优秀毕业生申请表被传真了过来! “你就在这填!”
甄主任将申请表拍在学生跟前,“填完了直接交给他们归档!”
狄思科被这霸气一拍感动得稀里哗啦,重新提交了申请表后,对甄主任再三道谢。 要不是有这位大拿在,即便没有人举报他亲属走私,他也跟这次选拔无缘了。 甄主任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又拿起游戏机堆起了俄罗斯方块,毫不在意道:“不用谢我,你能多花点心思放在学业上,我就知足了。对了,你假期都干什么呢?读哪些书了?”
狄思科最近忙着搞钱,还真没看什么书,只好老实地答:“没怎么看书,但是学会了七八首英文歌和两首法语歌,有几首还填了中文词。”
“填词了?”
甄主任有了些兴趣,“带来了吗?”
“没有,就填着玩的。”
“有填好的下次带来让我看看。”
甄主任指了椅子让他坐,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日子过得不容易,但是有句话叫‘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那歌舞厅里都是些不务正业的颓□□年,你总浸淫在那种环境里,能学到什么好?”
“主任,我只在歌舞厅当了一天服务员就辞职了。现在在耶利亚音乐茶座唱歌,每天晚上半小时。那是合资酒店附带的茶座,收费高,客人素质也比较高,环境其实挺好的……” 甄主任听他把音乐茶座描述得天花乱坠,怀疑地问:“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真的!您还没去过音乐茶座吧?”
狄思科心思一转,趁机邀请道,“要不我请您去坐坐吧?茶座的西点和饮料还挺不错的,我请客!”
甄主任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请她出去消遣的学生,半天没给出回应。 狄思科很感激她今天对自己的回护,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便继续撺掇:“反正现在是暑假,您就去看看嘛,到时候您尽情点歌,我免费给您唱!”
甄主任放下游戏机,想了想说:“不用你请,点歌费我还是出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