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
谈竹脸色乍变。
“我去扒了那狗东西的皮。”衍岚戾气外露,压着怒火。
从一开始回来听到地皮拍卖这件事,衍岚就很想去见见她这位俗世修行的大师侄,现在权高位重的副市长。 “不许去,衍岚你给我站住!”谈竹厉喝道,“各家都等着抓你的把柄,你现在去了是想被扣下来告上法庭,还是直接被市局门口的警卫乱枪打死?!”
衍岚紧紧攥着门框,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她修身养性惯了,很少有时候这么失态,这下连着五脏六腑都翻涌着疼:“……我咽不下这口气。”
谈竹阴着脸,心里难受面上狠心,“咽不下也得先忍着,你别忘了你身上的功德枷!”
……功德枷。 衍岚游历这几年的行善积累才让功德枷不用时刻烙印在肉身,只有强行使用法力时会冒出来,后来在游戏里救了龙鱼得到更大改善,使用法力时功德枷也只会在心口部分缠绕。 上次让视肉冒出头,失手杀了【无常】的队员,就一定遭到了一定的反噬,要是再贸然动手杀人,还是一个名头上的副市长、入道修行者,非要前功尽弃不可。 衍岚颤抖着深呼吸,勉强平静下心境,哑声回应:“我知道了。”
说完便往外走。 “你又去干什么?”
谈竹不放心。
“站桩静心,顺便给疗养院打个电话,给护士长报备。”衍岚叹道,“师兄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做蠢事。”
“简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简素渺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处理掉她家里那些棘手的事情。正好我也想去探一探她家里,等明天来了我去一趟简家,能把师父的珠子拿回来就拿回来,放在简家……我膈应。”
“也行,注意安全。”
谈竹点头,转念道,“道观重建的施工队你找了吗?”
“还没。”
衍岚心里有计较,“有些雕工装饰我会自己来,还得先联系购买原材料。”
这是穷的。 谈竹心里清楚,但衍岚雕工和书法她清楚,算不得顶顶好,但也绝对称得上专业,于是也点了头: “施工队和原材料购入我给你联系,前段时间医院装修联系过,工头和设计师都不错,就是这里面的人情买卖你要自己拿捏好。”
衍岚游历这些年见得多,路过山区或者学校工地还会搭把手,自然知道里面的门道。施工队里,尤其是开着吊车卡车的,要是主人家没做好人情,很容易消极怠工偷奸耍滑。还有装修原料也容易被偷梁换柱,必须都得盯着。 “我知道。”
衍岚点头,“里面的事,我都会注意。”
“行了,你去吧。”
谈竹心累,看着衍岚眼下青紫,不忍道,“别站桩了,晨功也先搁置一天,就是睡不着闭目养神也行。”
衍岚没说好也没拒绝,转移话题:“我先去给羡护士长打个电话。”
- “……我知道了,衍道长自己注意身体,如果有不适的话,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不用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道长太客气了……嗯,好,再见。”
挂断电话,羡黎君将手机放进风衣外兜里,道:“衍道长今天去拍卖会,她身份敏感,怕是一暴露就麻烦不断。”
她现在正坐在石凳上,手捧一杯清甜温热的花茶,看廊外雨绵绵,听池塘雨落水溅,滴答作响,夹杂着点疗养院装修时嗡嗡作响的杂音。 现在说着,顺势偏头看向石桌另一侧的夜访客,笑道: “我还有任务在身,不好脱离疗养院去帮忙,还以为特局会去搭把手,至少暗中护一护。”
“有人去帮,根本用不到我。”
石桌另一旁的轩辕熙叹息,拨了下放在桌面的头盔。 他怎么可能没去,刚才就在鹤鸣山上,戴着头盔跟做贼似的躲在暗处看了半晌,等衍岚全须全尾地下了山才撤退,看衍岚一时回不来就先到了疗养院一趟,见见自己安插在内的人。 “衍道长在锦城还是有不少故人的。”
羡黎君想到什么,“好像在游戏里也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我虽然没有进游戏,但毕竟有权限在,还是知道衍道长最近风头正盛的事。”
“游戏里面各个地方都等着优化,修行人在里面可是占了大便宜。”
说起这事轩辕熙就头疼:“星级什么的也就是名称说得明白,但其实界限非常模糊,还有个人武器、技能之类的没有改进,衍道长之前提过的建议我都打算用上。 “她提到的设想我也通过后台看了,我们轩辕家对空间开辟很有研究,对这件事的难度也更了解:那就相当于建立一个巨大的阴面世界,或者说相对着现实做一个封印隔离邪祟的里世界,难度非常大。而且不能长久,必须再借助游戏不断消耗邪祟的戾气,就和现在一样,把邪祟拉进来做NPC。 “还有一堆后续问题……比如说邪祟过多,完全占据阴面世界后就会对游戏的器灵产生影响,很容易失去控制……当然我也就是和器灵做了个协议,它失去束缚被腐化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我会想办法销毁它……但凭借我也不能销毁,还得借衍家人的运势,但衍道长的寿元……” 他越说头埋的越低,双手挠着头皮纠结,活脱脱一枚崩溃实验室科研员的苦逼模样,再念叨下去怕是要魔怔了。 “特局,这些都是后来事了,还是先看眼下吧。”
羡黎君贴心地倒了杯茶,轻轻推到轩辕熙面前,劝解道,“而且你也说了,衍道长会出手帮忙。”
轩辕熙这才从冗杂的事情中脱身,郁闷地喝完小瓷杯里的茶水,自我开解道: “也是,她既然主动提出,那心里应该有了计划雏形,而且其心智坚韧,想完成什么事情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就比如当年她宁可担着被除名、功德尽毁的风险去报复……” 轩辕熙猛地噤声,静默几秒后看向羡黎君:“你觉得,衍道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到高山之巅,下到小溪潺潺,水利万物,一个温和又恰到好处的……”羡黎君稍有卡顿,随即拢了拢风衣,咽下溜到舌尖的字,对轩辕熙笑道,“人。”
“我也这么觉得,和衍道长相处确实很舒服,”轩辕熙看着装修完成的工人离开疗养院,语气平静,“不过你的任务要收尾了。”
羡黎君略微诧异,但只是仅仅一瞬便明了:“特局是亲自现身和衍道长联系上了?看来她确实对我们的行动任务表示了支持。”
轩辕熙点头。 羡黎君低叹:“衍道长是大义之人,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天妒英才,好人不长命,还是什么其他的可怜话? 羡黎君说不下去,抿唇不语。 她觉得对那样一个人,任何唏嘘叹惋,带着寻常人对弱势悲情表达可怜的话语,都是难以忍受的折辱,甚至是亵渎。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苦。”
轩辕熙起身,“衍道长最近有一难,很有可能折进去,你千万注意。”
羡黎君一惊,“折进去?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轩辕熙缓缓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羡黎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担心,但窥看天机这种事玄之又玄,往往就是因为占卜者知道并且做了什么,才会诱引最后的结果。”
轩辕熙不为所动,“我也只能言尽于此,再多说只会引来祸患。”
羡黎君只好点头,等轩辕熙没入夜中凭空消失,她才敛眸摩挲着茶杯,心中酸涩刺痛,彷徨不平的呢喃散在夜雨的萧寒中: “苦心志劳筋骨……可这种烂透的世道,何德何能让那般风光霁月的仙人,为它受苦受难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