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然伏地,所以嘴角那一抹笑意无人看见,老天爷真是助她,在这个时候让父亲来了,而三夫人装的在淡然,还是心里防线被攻破了。她爬起来,回身,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走来,正是施峪。他眼中血丝弥漫,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两鬓的黑发参了白,不难看出此次母亲的逝去对父亲有多大。再见父亲,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不顾任何规矩直接扑到他的怀中。前世她甘愿做妾以后,施峪就说过当作没有这个女儿,在她当初看来,父亲何其残忍,现在看来,那却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大的失望。施峪拍了拍施安然的肩膀,慈父的态度表露无疑,目光扫过三夫人之际,停顿了下来,沉声问:“我女儿好好的,怎么就疯了?”
三夫人面色发僵,如同纸白,但反应的很快,附身行礼,做出一副深刻担忧的样子:“老爷,刚刚大姑娘悲伤过度,竟然说见到了夫人,妾身担心大姑娘出了什么差错,这才情急之下惊呼,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老爷待会相罚,只是现在,以大姑娘的身体为重啊!”
她这般说着,身边的施安怡也扯出帕子,掩了掩眼角,通红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惜:“是啊,夫人去之前,将姐姐托付给娘,若是姐姐出了什么差错,娘如何能安啊!况且丧母之痛打击甚大,若是姐姐有个好歹,也是情理之中,早早相看的好。”
这两人一人一大段的话,说的句句是为施安然好,别说施峪为之动容,便是前世的施安然也觉得不是亲母,胜似亲母,可实际上呢?她拉了拉施峪的衣角,目光之中带着疑惑,道:“那排位不就是我母亲的么?为何我拜见母亲,对母亲说话会让姨娘反应这么大?我们不是都在守着母亲么?”
一连几个问句,皆是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施峪意识到,这是误会了。他目光扫过那两个人,不悦道:“不要捕风捉影。”
他生在后宅,知晓许多,更知晓没了母亲的孩子有多艰难,所以夫人去后,对三夫人敲打居多。施安怡一见父亲敲打母亲,当即站了出来,“是大姐说鱼什么的……”“闭嘴,是我不好。”
三夫人如何能让提起这个,虽然证据都被毁灭,然而保不准有差错。而施安然也是知晓这点,所以保持着淡然,唯有施安怡什么都不知道,她好心维护,却换来这个反应,不由得低头,眼泪在眼中打转。三夫人只有这一女,视作手中宝,见她这样心疼的很,然而心中无论怎么骂施安然,却只能柔弱的欠身:“是妾身错了,担忧则乱,妾身日后必然不会了。”
施安然听她这么说,躲在施峪的怀里对着她们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母亲惯有的和蔼微笑,在她们眼中,却犹如催命符。三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袖下的手都要撕碎帕子了,但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和蔼姿态,对着施安怡道:“快去扶着大姑娘休息,你们年纪小,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跪拜,剩下由我守就好了,况且也有很多话要和姐姐说……”她说着,沾了沾眼角,擦拭那不存在的眼泪。这个话多耳熟。施安然记得清楚,她让施安怡扶着自己离开时,说的就是这句话,然后在阶梯上不稳,两个人都摔了下去。她摔在了地上,幸亏护住了脸,不然容貌必毁,而施安怡却是直接压在了自己身上,自己起来后还安慰哭泣的她,想想是多好笑。如此好意,如此大礼,她怎么能不收?怎么能不回她一份呢?施府在京都来说,不大不小,占地百顷,分为四个院,其中正院为东,四处以牡丹作为点缀,所到之处,无不郁郁葱葱,房屋精致,出了院不远处还有一座湖,碧波荡漾,湖里的鱼儿在嬉戏,丝毫不知道那个时常喂养她的女主人离世的消息。既然施安怡愿意扶着,施安然索性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靠在她身上,前者虽然心思恶毒,但不过十岁,吃力的很,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了下来。施安然瞧着她的样子,假意道:“不如叫别人来扶着我把,妹妹身体恐怕是吃不消。”
施安怡恨不得将她扔出去,但为了计划,却只能忍着,浅笑道:“姐姐因为母亲逝世,好几日都不吃东西,轻的很。”
说完,又故作不安的捂了捂了嘴:“妹妹提及姐姐的伤心事了,真是该死。”
施安然幽幽道:“可怕的不是惦念的人死了,是恨得人还活着。”
施安怡一惊,却发觉背后一凉,她们两个像是断落翅膀的蝴蝶一般,飞扬的落下。这一摔,两人各有损伤。她凭借着仅有的意识,从施安怡身上移开,大声呼救,眼见着施峪赶来,凄然道:“父亲救救我。”
说罢,这才晕了过去,却不知这一晕,让府邸整个染上了阴郁,宫里的御医进进出出,总结出一处,就是大小姐体虚,又经历折腾,体力不知,才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