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的生日宴是邹睿负责准备的,订在雅宾大酒店。听齐遥说,这酒店是邹睿母亲名下的产业之一。 雅宾,字如其意,整个酒店的风格辉煌而又不失雅致。 两人通过了酒店旋转门,内门的两边笔直恭敬地站着两位穿戴考究的年轻女服务员。见有客人光临,其中一位笑吟吟地上前迎接:“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齐遥点开和邹睿的聊天记录,翻了几下,找到他发的包间名字:“水云涧。”
“好的,两位请跟我来。”
服务员领着两人穿过酒店大堂,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在宽敞的大厅回荡。走进右侧的电梯,服务员细长的食指在按钮上摁了一下“6”。 纪慈和齐遥并肩站在电梯的最里边,感受着身体跟随电梯缓缓上升。电梯镜里映照了三人的身影。纪慈不动声色打量一眼门前的服务员,双手交叠垂于腹部,干净素雅的工作服,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微笑。奢侈的大酒店里,连服务员都靓丽得像朵花儿。 也难怪齐遥会坚持让自己好好打扮,否则穿得跟土包子似的,人家看你的穿着,也很难相信你是真来这里吃饭的。 纪慈无奈撇撇嘴。 “叮咚”一声,电梯门敞开。 纪慈双脚踩上软塌塌的印花地毯,有些腿软。 这一切都不太真实,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到申城最富丽堂皇的酒店消遣一番。 三人来到水云涧门前,服务员慢慢推开包间大门。 内室随着大门的敞开完完全全呈现在纪慈眼前,恢弘大气,金碧辉映。 巨型水晶吊灯投射出的亮光照得纪慈恍恍惚惚。 偌大的包间里,三个大圆桌已坐满了人,正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终于来了,就差你们了,”邹睿挨着苏御,坐在中间一桌,见纪慈和齐遥进屋,朗声招呼,“哟呵,纪慈今天挺好看的。”
纪慈迈进门,目光就不由自主在这堆人里寻找到苏御。他今天穿着白衬衣,套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 已被淡忘的悲伤难过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她没有足够的勇气拉住苏御问问,为什么要丢掉她的礼物。 玩着酒杯的苏御闻声,抬眸看向纪慈,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纪慈强忍苦涩,装作若无其事地偏头望向别处。 齐遥没有搭理邹睿,牵起纪慈坐进左手边的圆桌。 来给苏御庆生的有三十多人,三分之二是他们自己班上的,其余的人纪慈不认识,应该是齐遥口中所说的隔壁班的学生。 邹睿见人来齐,拍拍桌子,扯着嗓子提议:“各位,我们要不要先请今天的寿星发个言?”
“赞成!!”
“苏御说几句!”
“寿星来个开场白!”
苏御耐不住众人的起哄,勾嘴一笑,拿过手边的啤酒瓶倒了一杯酒,站起身:“大家吃好喝好,晚上金尊豪包,随意消费,我先干了。”
话毕,仰头灌下一杯酒。 “御哥威武!”
“霸气啊,御哥!”
五个身穿西装马甲的服务生端着餐盘进门,开始上菜,他们轻手轻脚把餐盘放在转盘上,再掀开上面的盖子。一盘又一盘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冒着袅袅热气,看得纪慈不受控制吞咽了下口水。 为了给苏御买礼物,她连着吃了一周白菜白饭,这些山珍海味对她来说真是太诱人了。 包间里,一群人热热闹闹谈笑风生,开怀畅饮。觥筹交错间,苏御无疑是最耀眼的主角。 几个男男女女结伴给今天的寿星敬酒,苏御含笑,礼貌地一一应下。 邹睿揽着一个漂亮女孩,笑得张扬:“行了,你们可别把我御哥灌醉了,不然谁来结账啊。”
纪慈忽地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邹睿,又扭头看向身旁的齐遥。 齐遥低垂眼帘,面无表情,捏着筷子不停往碗里夹菜,碗里堆得快溢出去了,也没有吃上一口。 纪慈恍然大悟,自己真是愚蠢又迟钝,竟然没发现齐遥喜欢了四年的人,是邹睿。 纪慈担忧地轻唤了一声:“齐遥……” “快吃吧,别看我,我怕忍不住会哭。”
齐遥神色很低落,说话声有气无力。纪慈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坐在这里,故作坚强镇定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女孩子举止亲密,搂搂抱抱。 纪慈既无措又哀伤。 无措是因为她不知道怎样劝慰齐遥,哀伤是为自己。 苏御身边除了邹睿和他女友,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是文艺委员汪梦舒,另一个很面生。 汪梦舒本就生得秀丽的脸蛋上化了妆,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她身穿纯白紧身连衣裙,流露出这个年龄段本不该有的妩媚神态。她和苏御贴得很近,两人端着酒杯不知道在交谈什么,苏御笑得懒散,汪梦舒绯红着脸,笑靥如花,眉目里满是柔情蜜意。 这扎眼的暧昧场景让纪慈的心绪全乱了,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他们,可眼睛却像定住了一样,不听使唤。嘴里明明咀嚼着美味海鲜,却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齐遥灌了两口啤酒,左手托着下颌,右手搅着面前的汤碗,不知是说给纪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们这群人,身边是不缺女孩儿的。”
纪慈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呼吸不顺畅。 正当这时,苏御端着酒杯朝纪慈这桌走了过来,汪梦舒也跟在他身边。 逃,是她脑海乍现的第一个词。 她不是神人,在一堆负面情绪笼罩下,做不到云淡风轻。 “齐遥,我去下洗手间。”
丢下这句话,纪慈拿起背包从包间的侧门快步离开。 洗手间的隔间里,纪慈坐在马桶盖上,弯着背抽烟。 她额头抵着厕所门,头上散下来的几缕发丝盖住眼睛。 被他遗弃的礼物,他和汪梦舒的谈笑,种种画面像电影般在大脑里循环放映,挥之不去。 从第一次吸烟开始,她就上了瘾,一遇上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没有烟根本缓不过来。 香烟是她唯一能依赖的镇定剂。 洗手间里有高跟鞋的脚步逼近,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随后响起,两个女声在这厕所里显得特别清晰,其中一个声音甜美软糯,很明显,是汪梦舒。 “梦舒,你把礼物给苏御了?”
“还没呢,找不到机会。”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表白啊,几个情敌都没来,不打算近水楼台?”
“就今晚吧。”
这些女孩子,敢爱敢恨,遇到喜爱的人,不会藏着掖着,在爱情面前从不自卑怯弱。 纪慈羡慕汪梦舒,羡慕魏蔓,羡慕大胆追求苏御的每一个女生。 她除了小心谨慎地藏着自己的心事,在这场没有结果的单恋里顾影自怜,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两支烟后,纪慈才出了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外的盥洗台前洗手,镜子里映出一道再也熟悉不过的挺拔身影。 苏御嘴角叼着一只没点燃的香烟,透过镜子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一顿。 纪慈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使劲搓着手。 苏御走近,嗅到她身上浓烈的烟味,眉头不可察觉地轻皱,他停在纪慈身后沉声问:“你抽烟了?”
纪慈只想着快些离开,她怕再多待一会儿,自己努力压制的情绪会失控。她没回答,掸掸手上的水珠,疾步和苏御擦肩而过。走得太急,不小心还踉跄了一下。 苏御目视着她近乎逃跑的慌乱背影,咬着烟嘴,目光里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