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嬣婉沉醉于与子骞两情相悦,徐老夫人的身子每况愈下,而替嬣婉寻一门好姻缘却始终没有眉目。这让徐老夫人日渐焦虑,老人家思来想去,不得不将从前待过的开封和苏州,也列入了筛选的范围。说起来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她在连为一体寻找着了一户好人家。那户人家姓顾,是徐老太爷在苏州任职时同僚之子。那顾夫人她也是打过道的,想来是个好相与的婆婆,家中有一独子,名唤顾念祖,调教有方、知书识礼。这让老太太悬着好些个月的心总算安了下来,立即亲书一封,请曾夫人与其子来京作客。若能顺道将亲事定下,那纵然她自已半只脚踏进了棺材,也安心了。“婉儿,你这又上哪去?”
“我上子璇阿姐家去。”
“今日哪也不许去!乖乖给我待在家里,一会有贵宾要来。”
“啊?何方贵客?还非要我在,您和父亲不都在家嘛,我在怕还给您添乱,我就先走了!”
“站住!”
祖母一喝,嬣婉只得乖乖定住了脚。不多时,一个老妇就带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进了徐府。“给老夫人请安,您近来身子可还康健?”
“甚好!我们有多年没见了吧?”
“回老夫人的话,怕是也有十来年了吧。”
“时光匆匆,转眼就这许多年了,瞧,这就是令郎吧?”
“阿祖,还不快见过徐老夫人!”
“见过老夫人!”
那书生,看着文弱,却识礼。“我瞧瞧,这生得周正,性子温润,看起来也随你。”
“老夫人谬赞,这便是婉了吧,当时还是不谙事的稚童,如今出落得如此标致,这要是在街上啊,我可不敢相认。”
婉儿听着祖母与所谓的贵客寒暄客套,本是百无聊赖盯着院外的一只小麻雀发呆,突然被点名,愣了一愣。“正是,婉儿,瞧她,也不知道规矩,这是我们旧时邻居,顾夫人小时还曾抱过你来着,还有阿祖哥哥,你可还记得?”
嬣婉一脸迷惑,话说不是幼时的邻居,那怎可能记得?只是祖母叫自已打招呼,她也只得照做,于是上前拂了一拂:“见过曾夫人,见过阿祖哥哥!”
“婉妹妹好!”
阿祖自进门起,目光就时不时假若不经意扫向婉儿,这回正面迎着婉儿剔透无暇的脸庞,更是满脸欣喜。顾夫人一眼就瞧出儿子的心思,于是便给徐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婉儿,阿祖这是头一回来咱们府上作客,你替祖母带他去园子里逛逛。”
“哦。”
嬣婉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听了这话,婉儿这回终于瞧出点什么端倪来了,原来所谓的贵客,是这层含义。她心中一阵悲叹。短暂之后,她觉得这种事情务必快刀斩乱麻,她走得很快,身后的阿祖不得不加快脚步。“婉儿,你等等我!”
阿祖快步追上嬣婉,待终于与她并肩而行时,这才主动找了话题“婉儿上北京可有些时日了吧,一切可否习惯?”
“嗯。”
“这北京的秋天是干燥了些,那你可还记得苏州,我们家的那条街,四季分明,春色更是宜人。”
“哦。”
嬣婉惜字如金,只因心思全然不在眼前人身上。阿祖不解:“婉儿莫不是不喜欢苏州?”
嬣婉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苏州虽好,可我已有心上人,不会嫁与你的,所以还请你与祖母莫要在我身上白费工夫。”
“婉儿,你……”阿祖怎么也不会想到嬣婉竟然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地说明心意。这样的突如其来,让他一时语塞。可他心中虽难免有几分难看,却又不免心中对她敢作敢当作多了几分敬佩。“婉儿这番说辞,可是故意的么?你大约还不了解我,而我也想多与你相处几日,好让你不这样排斥我。”
“不是,我说的是真话,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他叫于子骞。我,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可是我的心里再无法容进其它人。”
这一番话让阿祖彻底败下阵来。他心中虽感失落,但面上却维持着大度,他徐徐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那个于子骞的人,竟让她眉都不皱的便回拒了自已。他好生羡慕。这之后,顾家母子虽象征性的在京城玩了几天,但却再只字不提议亲之事。这让徐老太太备感意外,她原以为是顾家母亲没看上嬣婉,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嬣婉自作主张将人给劝退了。这让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她花了多少心事才好容易寻到的一门亲事,而她也的确没看错,顾家母子都是明事理之人,即使嬣婉如此不懂规矩分寸,她们依然半句埋怨也没有。嬣婉平日闹腾,她也就算了,这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她越想越来气,于是嬣婉免不了被训斥了一顿。“祖母,我谁也不嫁。”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那方家人虽说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但祖上便与我家有姻亲,那个方家长子品性纯良,”“祖母,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此生我非他不嫁。”
“你说什么?你,你才多大就敢与人私定终身?他是谁,你们是怎么会……咳咳咳”徐老太太气得剧烈咳嗽起来。“他叫于子骞,在我眼里,他远胜于任何一家男子。祖母,您要是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
“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祖母的话也不听了?好好好,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在祠堂里思过,没想清楚前,不许你再出房门半步。”
“祖母,待我及笄之后,他就会让家人来提亲的,我相信他。祖母若是要逼我嫁人,那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说完,她的目光坚定郑重地跪在徐老太太面前。嬣婉跪在祠堂前盯着院外,心里幻想着,要是子骞能来就好了。徐老太太此时还在气头上,自当以为嬣婉小丫头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可她毕竟还是心疼孙女,最终还是拗不过嬣婉,决定差人去了解子骞的身家背景。“老太太,打听到了,听说这于家就一男一女,男的叫于子骞论品貌才学,也是京城鼎鼎有名的。他们家世虽不算显赫,但胜在人员简单,这样看来便没有婆媳和妯娌的烦恼,也不用担心姑娘嫁过去以后会受人脸色。”
“消息可确实?”
“事关姑娘终生大事,我岂敢疏忽。”
徐老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老爷有眼,让我们婉儿能遇见这样的好儿郎,若是这样,我老太婆死了也瞑目了。”
“老夫人,你可千万别这样说。”
刘妈妈每逢听徐老太太说及自已的身体,总禁不住要抹起泪来,她跟着老夫人大半辈子,老夫人一直视她为姐妹,她念及老夫人的恩情,而将老太太视作亲人一般不舍。“你去祠堂里把婉儿唤出来吧。”
“是。”
嬣婉撅着小嘴,边走还边揉搓着膝盖,一脸委屈:“祖母……”“你可知道错了?”
“我没有错,若是祖母真为了我好,就请祖母千万不要将我嫁到顾家。”
“你啊,那个于子骞就真有那般好。”
“祖母,你怎么?”
嬣婉满脸诧异。“我都知道了……”“祖母,这么说您同意了?”
“说的好像人家非你不娶是的。大姑娘家的,怎么也不知道矜持,竟敢与人私定终生。”
“子骞定是言而有信之人,我改日便带他来拜见您。”
“好,我且等着他来,我得好生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将我孙女给拐跑了。”
“祖母,我相信您也一定会喜欢子骞的,他就是这天底下最俊逸、最温柔、最有才的男子了……”一提起子骞,嬣婉这话匣子就没完没了。徐老夫人见孙女没脸没皮的大放厥词,不由乐得合不拢嘴,偏情绪一激动便又接二连三的咳了起来。“祖母,您的咳疾也好些日子,怎么的不见好转?”
“眼见着入秋了,天干气燥,这反反复复也是难免的吧。祖母的病自已心里有数,你就别喝操心了。”
“当真无碍?我有一个好朋友,医术可了不得,我明日便去将他请来给您瞧瞧。”
“行了,祖母知道你孝顺,你快梳洗一番吧,瞧你这个狼狈样子。”
“那好吧,我去梳洗一下,”说着,嬣婉便起身准备离开,走前还不忘叮嘱,“入秋夜里风凉,祖母可千万别再着了风才是。”
“好,快去吧!”
徐老夫人强忍着精神,给嬣婉回以一个笑脸。抑或最近替嬣婉的事情伤神,她的身子越发不济,她本想尽力克制不在孙女面前展露病态,可奈何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