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气流一下子在空中蒸腾殆尽,半秒钟光景,立马切换成锥心蚀骨的寒潮暗涌,伴随着几位魔头大能们夹裹着周身的煞气,顷刻间把此处冷冻成了极寒之地。胡一辉刚一接触欲色天的红沙,便觉得元神发昏,全身真元几乎要随风散去,周身如山岳压住,动弹不得。他暗暗吃惊,只得出尽全力运转真元,从身上缓缓冒出暖玉之烟似的气息,极力将真元渐渐聚拢,化成一堵散发着幽幽碧光的无形法墙。欲色天的红沙倏一接触法墙,立刻化为火光被炼化掉,扑簌簌地成了真正的沙子,被四周的罡风一吹,四散开来。与此同时,大梵天、湿婆同样不甘示弱,各自使出浑身解数,飞跃也上前进行激斗。大梵天长有四颗头、四张脸以及四只手臂,时时刻刻口中都念念有词。他的四张嘴发出四种不同的声音,却又都是凄凄怨怨的调子,好比四个历经沧桑,阅尽世态炎凉的不同年龄段的怨妇,见了谁都要来上一段凄苦的《窦娥冤》。他的每张嘴的嘴边都留着一绺白胡须,手虽多,却没有武器,一只手经年累月握着一支汤匙型的令牌,用来舀水都嫌它过于小家子气,一只手拿着一个水壶,一只手拿着一串念珠,咋一看,又像是要上前喋喋不休长篇大论一番的说客。他眼见欲色天的红沙落败,拿着汤匙令牌的那只手手腕一抖,令牌便脱手飞去,一条瀑布一样的奶白色白练从令牌中飞出,疯狂撞击着胡一辉打出的那堵法墙。湿婆三眼四臂,性别不详,是鬼灵之主。他与衣着华贵的其他诸位魔头相比,打扮就显得格格不入。湿婆的面貌威严英俊,肤色极浅,留着苦行者纷乱的蓝黑色长发,头顶戴一顶装饰着恒河与弯月宽边帽,脖颈上挂一串骷髅项链,上身半裸,下身围一条虎皮,缠一条手臂粗的眼镜蛇王,一只手持三叉戟,另一只手持弓箭。他见众魔修倾尽全力,不分敌我混战一起,怕乱战中被自己人伤了,没敢贸贸然近前,只远远地弯弓搭箭,“嗖嗖嗖”三箭齐发,擦着大梵天的耳际打在了法墙上面,发出一连窜让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响声。大梵天出离愤怒,扭头狠狠剜了湿婆一眼,湿婆理亏,只好一脸无辜地递给他一个“打得这么乱,我也不想”的眼神。胡一辉虽然一出手就炼化了欲色天的夺命红沙,但面对接下来几大魔头前赴后继的不断进攻,他一点也不敢怠慢,当下使出自身十二分的精气神,一方面避其锋芒,尽量不与对方硬碰硬地正面交锋,一方面则源源不断运用起平生所学,抵死力抗。他仙体刚刚修成,虽有四五百年的修行作为后盾,但与真正的仙人相比,无疑于一个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娃娃,还没来得及融会贯通直立行走的真谛,就被赶鸭子上树似的逼着要他活蹦乱跳,健步如飞,那叫一个苦不堪言。更何况,他只是一时受了风夷老祖冥的点化迅速修成仙体,却还没有经历上苍降下的天劫,相当于走在钢丝上的行者,随时有可能被大天劫击中,堕落深渊,灰飞烟灭。嘶,想想都出一身冷汗。好在胡一辉不是徐若萍,从小就在妖魔鬼怪堆里被轩辕敬菲拿着棒子赶去历练,对敌经验丰富,临阵时无论遇到多么糟糕的情况,绝对不会被吓得阵脚大乱,反而越是在危急情况,越是能激发他的潜能,越是沉着冷静。酣斗间,天波旬瞅准他凝神掐诀应付欲色天滔滔不绝从汤匙倾倒出来的牛奶似的白练之际,一晃身,从胡一辉身后举着一副巨大的三叉戟兜头劈下。胡一辉听得脑后生风,避无可避,立即双手竖在胸前做诀,背后突然生出一道手持板斧的幻影,挥舞起来或刚猛非常,或灵巧敏捷,生生硬抗了这一道雷霆万钧之力。只听得“砰”一声巨响,虽然同是幻影所化的利刃之间的碰撞,产生的效果却比真实的刀剑碰撞还要肆意三分,只见无数火花如长龙一般在空中渐次爆开,灿若星霞,照得如墨的天幕惨白如昼。胡一辉顿觉气海猛灌进一道极其暴虐的气息,连接着五脏六腑也跟着翻江倒海起来,他的元神几欲呼啸而出。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慌不忙,一招一式使得井井有条,对方虽然势众,却并没有占多大优势。再说姬周那边,她被因陀罗、毗湿奴死死缠住,也是斗了个天昏地暗,难分难解。因陀罗近墨者黑,和冥化一样,长得也是男人女相,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金刚杵,那金刚杵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自上而下迸发出夺目的光芒,挥舞处引起阵阵雷电,噼里啪啦电闪雷鸣,一窝蜂呼啸着冲姬周而去。姬周乃涅槃之身,千百年来不知道挨了多少天劫天雷,对于雷电,自然驾轻就熟,分引避让十分游刃有余。毗湿奴穿着王者衣冠,肤色绀青,一头四手,佩戴宝石、圣线粗大的花环,四条手臂各持法螺贝、妙见神轮、伽陀神锤、宝剑四件武器。他的身体十分诡异,时而幻化成人形万千,时而幻化成一条千头蛇,盘亘在云端,时不时竖起脑袋吐出千百条哈喇直流的血红色信子。还没开打,就让你气势上先矮三分。不过姬周心里面明镜似的,这家伙并非有实力的魔头,全身上下所有法宝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堆用来唬一唬人的把戏。恶打的大能都招呼胡一辉去了,姬周这边反而略略占了一点上风,但毕竟只是略略而已,想要前去给胡一辉解围,恐怕是没什么希望。徐若萍这边也不好过,她没能上前帮忙,又担心胡一辉的安危,只能灌注真元开了天眼,透过厚重的云幕,远远地望见胡一辉被四大魔头围攻,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胃里像坠了块铅,沉甸甸的难受。就在她和大家一行唉声叹气地干着急之时,危险也悄悄靠近。那只自开打就遁了形迹的魔头鲁托罗,正不声不响地慢慢靠近,一双贪婪的眸子闪着嗜血如命的蓝光,螳螂捕蝉般准备对她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想一口把这位转世的天仙的肉身吞下去。可惜,黄雀在后。危机暗涌,嗜血的气息越来越浓。徐若萍再迟钝,也是位五官六感比常人敏感百倍的人,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心思在关注胡一辉的打斗,但剩下的百分之一的心思却也能隐约觉得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猛喝:“快趴下!”
想都没想,本能地一矮身,只觉头顶一股劲风扑过,“当”的一下巨响,徐若萍的耳鼓膜几乎要撕裂开来,一股浓浓的黑气激射而出,自她的天灵盖一直贯穿到她的脚板底,瞬间充斥全身,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的五官六感被搞成一锅粥,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某种柔软的掌风托了托,以免来个亲吻大地,后来被徐宏博一声惊呼撕破夜空,然后就是被君无尚等一众反应过来的人们七手八脚地拖入了风夷老祖草草结的法阵中,最后彻底晕了过去。人虽晕低,可意识在脑海里还是清醒的,徐若萍不禁在心里自嘲地揶揄自己:“这下好了,一到关键时刻就晕菜,你啊你,比废柴还要废柴。”
直到此时,她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深中魔毒。她的识海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乱撞,企图冲将出去了解外面的情况。她心心念念地一直想:虽然帮不上忙,总归看着也是好的。无奈自己怎么竭尽全力,就是被某些强有力的东西死死禁锢在脑海里头,对外界一无感知。外面可就热闹了!原来刚才徐若萍由于担心胡一辉的安危,仗着自己现在的修为尚可,便灌注全身真元于天眼之上,目力极佳,遁着天上的打斗来回走动,一味只顾抬头向天仰望,被偷袭时一只脚踩在风夷老祖结的法阵外面,半个身子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而不自知。鲁托罗长相极其丑陋,尖尖的狐狸一样的脸庞突兀出来,眼耳口鼻努力地挤在一块才勉勉强强放得下那长长的大嘴巴,猫腰弓背,一排脊骨赤裸裸露在外面,没有皮肤包裹,年深日久的洗礼,已经石化成一把锋利的剑刃。他一直隐身躲在暗处,企图寻找最佳下手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二缺徐若萍同学半个身子伸了出来,二话不说,马上甩出他的独门武器——铁链铜球,笔直朝徐若萍飞去,与此同时,一掌拍出一道魔气。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大炽,一把由自身元神汇聚成出锋利刃的佩剑,撞在铜球上,发出一声苍龙出海的咆哮,剑光到处,鬼神惊惧。那是旁边一个默默无闻的修罗战士突然举剑还击,同时出声警告当事人。当然,这修罗战士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蒙海芒所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