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气光,分别流出一星,最终合为一体,带着陈仲心念,印入那来自周青的念头之中。 一阵阵来自性灵深处的疲惫感、虚弱感袭来。 陈仲愕然发觉,随着周青念头离去,将他刚刚分出的那一点“神念”带走,他自身与性灵相关的力量被削弱了大半! 刚刚那种由“气中生神”参与的性灵念力,被陈仲暂时命名为“神念”。 陈仲效法的是卢毓曾在观澜峰展露的,分拨气息的手段。 只是不曾想,看起来应当是由外来的心念愿力成就的“神”,似乎也与陈仲本身性灵,存在着非同寻常的内在联系。 微微摇头。 陈仲将发散开去的心绪通通斩断。 那些都只能是今后修行之时,小心实证的问题。 眼下对于他来说,需要解决的仍是钟季拙之事。 周青,虽说有来世之念,实则根本不知人是否真的能有来世。 先前做为,不过是愿为而已。 “钟季拙,你可心服?”
陈仲再次开口。 钟季拙长出口气:“我服!”
陈仲点点头,又分别对钟玉、王琦以及那长社敕神拱拱手,转回头来对素知夫妇道声“辛苦”。 便见素知夫妇当即化作两头白鹤,羽翅挥舞间,风已轻柔地将陈仲送至两鹤之间的上空。 而后,眼睛一眨,白鹤、陈仲,皆已升上高空,瞬息远去,再眨眼睁开,天上除去白云曼演,哪里还能得见其他? 王琦、敕神当即告辞离开,不敢稍停。 钟季拙倒是真的看透了虚名一般,即刻与钟玉讲起了他今后的打算。 止休宗的宗主他不做了,但他有把握将止休宗中大部分弟子带走。 成宗立派之事,无须钟玉奔走,钟季拙自家人脉便足够促成。 新的宗派立就,当下止休宗因钟季拙而得到的诸般支持,自然就会随之而去,那个时候倚仗这一宗派,收纳各世家门阀中,不便留在族中,或者难以得到培养的庶出孽子,钟季拙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加深与各个世家的交情。 到时候,这些人脉,就都可以暗中转化为钟氏的人脉。 当年司仲达与魏文联手,重新确立世家大族在朝廷中的优势地位,就让无数门阀因感激而对司氏多有支持,司仲达亡故十年,都还能因此而让司帅、司旦兄弟,在曹爽面前败而不伤。 这就是人脉、人情的价值! 钟季拙苦心经营,再与现在自己的两个侄儿隐隐呼应,钟氏的未来,必将不可限量! 若无陈仲,钟季拙背负着止休宗的传承重责,他还不敢轻易下这样的决断。 可现在,止休宗马上就要和他钟季拙无关了,如此,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钟季拙草草将自家想法与钟玉说了个大概,而后便匆匆赶往止休宗,他要尽快回去,以免陈仲在止休宗中有什么动作,打乱了他的安排。 “风神沛数年来看似支持于我,实则貌合神离,恐难争取,届时巢子元亦必不从,此次须争得傅逊真与我一道,否则宗派之内,仅我一人感应,委实单薄,不成样子!”
钟季拙一边心中计较着,一边离去。 钟玉默默将他送出门外,依着礼节,一丝不苟下拜送行,哪怕钟季拙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直至钟季拙不见了踪影。 钟玉方才轻叹一声,独自回房,取纸研墨。 他从钟季拙的身上看到了危险的未来。 想要写信,笔舔饱了墨,悬腕良久,竟是没能找到应当写给谁。 须水东,晋山西的狭长滩涂。 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老槐树,静静立在滩边。 树下的盘石上,并排放着一篪、一刀。 刘伶与羊坛并肩而立,对刀肃拜。 “此刀无名,乃季汉名匠蒲艾所铸。”
刘伶语含悲戚,说的是他与周青在此处下定决心后,分别将自己身上不利于刺杀的东西留下,且互相定约,如果在刺杀中身亡,希望对方能够替自己完成的心愿。 当年蒲艾受季汉丞相诸葛亮所托,于青祠铸刀,以破魏军虎符之力。 最终铸成八柄环首中空的神兵,凡俗之人持之,亦可斩断虎符军阵之力。 这八柄刀被称为“刺山刀”。 而为了铸成八柄刺山刀,蒲艾还在青祠铸废了数千柄残次品,在其中,又单独检出一柄上品,蒲艾自留,称为蒲刀。 蒲刀虽无刺山刀之神效,只是凡俗兵刃,但也是凡俗兵刃中不可多得的最上品。 周青因知晓陈仲曾襄助诸葛亮,故而辗转入玄、流二州道,访得了诸葛亮亲传弟子费恭、费元敬,与之脾性相投,交情莫逆。 这柄蒲刀便是费恭所赠。 周青的心愿,一是将司茂的头颅做为拜师礼,献给陈仲,另一个便是将这柄蒲刀送还给费恭。 因为当年这柄蒲刀虽然是刺山刀的次品,可是蒲艾自己并不那么认为,他觉得这柄刀也非凡品,其中已经蕴有神灵,只是还需要一个人去唤醒。 在蒲艾手中,这柄蒲刀没有任何非凡显露。 他死前,将之转赠费恭。 费恭又赠给周青,就是希望周青能够有所收获。 周青说,这柄蒲刀,已经可以交还费恭,了却蒲艾遗愿。 再次对刀哭了周青一场。 两人上前,将东西收起。 随后,两人便几乎不分先后地扭头看向须水西岸。 在那里,徐寅正冷冷看着他们。 “走!”
羊坛毫不犹豫,拉上刘伶,顷刻间便遁去了身形。 徐寅则好似已经熟悉了这一幕,并无焦急之色,只是轻声自语道:“德泉郎君,你如此孟浪,置我羊氏、置公嗣先生于何地?你走不脱的,章老已是亲自前来,不将你拿到,司氏、朝廷怪罪起来,谁能承当?”
声音很轻。 但却随风而走。 遁逃中的羊坛耳畔,清晰地响起徐寅的声音。 羊坛丝毫没有停顿,听到那位章老要亲自来拿他,脚下更是加急。 “司茂乱法,妄杀无辜,朝廷、司氏包庇纵容,我羊氏实为帮凶!古有石碏大义灭亲,今有我羊坛义不容恶,讲什么罔顾族门,何不先省族门之过!”
羊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回须水西岸。 徐寅完全无法确定羊坛去了什么方向,不由得恼羞成怒。 而就在这时,一只皮肤松弛,青筋显露,偶有褐斑点缀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徐寅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