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格林(1 / 1)

岩石龟也是需要睡觉的,它毕竟不是什么不需要睡觉的机器或者钢铁战士,但相比于莫林来说它已经算得上无比钢铁了。无论是体力的恢复速度,还是伤口的恢复速度,都让莫林望尘莫及。绝望森林,深夜一只巨型龟缓慢朝着北方爬行,他的主人在三小时前便在龟背上呼呼大睡起来。巨龟仍然执行着主人睡觉之前下的命令,又过了半个钟头,巨龟缓缓趴下,蜷缩进了龟壳,这是这种生物统一的睡眠姿势。第二天白天,莫林苏醒在移动着的龟背上,感受着一摇一晃的节奏很是舒服,重重叠叠,纵横相交的树枝与树叶,遮挡着阳光,分辨不清具体时间。通过早起专属的剧烈头痛,莫林觉得自己起的并不算晚。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屁股底下的龟龟,心中颇为感动。似乎是这种生物天生具有灵性,莫林即使去下一些较为复杂的命令龟龟也能执行。比如这次,因为龟龟体力通常比人类强的缘故,莫林让它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尽可能多走一些路,好尽快到达魔法国。大概两段时间可以被利用,那就是莫林体力耗尽后,到龟龟体力耗尽后,龟龟恢复后,到莫林苏醒。这两段时间,无人看管,龟龟却可以按照训练时那样行动起来,令人不可思议。他没听说过其他的龟龟能像这只这么听话,或许它在陆地巨龟里是比较聪明的那只,佼佼者的存在。如果他们相处时间不是短短的几个月,而是几年接连不断的训练的话,莫林相信对方能做到更为复杂的事情,或许龟龟能被到处展览,他也会成为驯兽界的明日之星。巡游各地,门票钱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摇了摇头,晃去了脑海中颇为好笑的想法。算算日子,距离第一次伤害巨龟进食,已经过去3天,莫林发现自己肉眼可见的瘦了,任何一个原先可以摸到松软皮肤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紧致内收的皮肤,骨头也显而易见,在极度放松的情况下,肚子上也不会出现坠肉。他甚至在腹部两侧看到了自己肾脏器官的轮廓。饥饿在进食后的第一个夜晚开始,就折磨着他,这滋味真的不好受。思来想去,莫林翻身下龟,摸出小刀。噗呲!在距离上次进食的第5天,莫林在龟龟的身体的另一边挖了一块儿更大的肉。对于心中那些动物园和驯兽师的幻想,莫林已经再也不那么想了,他不配以驯兽师的高傲姿态看着这家伙。在这片森林里,这只龟和救命恩人四个字基本可以画等号了,有了它的存在,自己才有穿过绝望森林的机会。莫林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回到莫罗国龟龟还活着,他一定会把这家伙带去培育场推荐成为种龟,让它过上幸福的生活。...时间很快又过了两天。秋日空气干燥,冷风习习。清晨时分,莫林苏醒在移动的巨龟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腹中饥饿传来,想说些什么抱怨下人生无常,但喉咙干涸,根本发不出声音。进食生肉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肚子稍微有些不适感,并不剧烈,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翻身跳下岩龟步行走路,他不想在清醒的时候增加这家伙的负担。说实话,一开始对于岩龟能走过这片森林,莫林还是很有信心的,现在他只能祈祷岩龟能坚持的久些。当时计算的时候,他显然低估了伤口的影响。两处伤口让龟龟的速度下降了一点儿,大概是十分之一。速度下降导致行程时间上升,对岩龟的续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伤口对龟龟的续行能力必然也有很大的影响。悲观的情绪像团黑云遮在莫林头上,他希望下一秒就到达神圣之光,但按照推算,现在大概只走了不到四分之一。不知走了多久,地上的树叶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金黄色,与之前的灰黄淡绿不同,这里的树叶大多都是干净明亮,完整而没有破损,随手捡起一片就能作为标本展览,或者作为学者的书签。忽然,莫林看到不远处有一具人类的尸体。尸体被一把西洋细剑插进胸口,钉在树上,样子非常凄惨,莫林伸手示意让岩龟停下脚步,快步上前查看。死者浑身腐烂,衣服还算完整,是红白色为主的制服,似乎是特意定制的,非常贴身,只不过现在稍微有些脏,而且破了,心脏部位被剑戳出大洞,贯穿的后心应该也是如此。扒下来应该能抵御下即将到来的冬天。没急着动手,莫林继续观察还有没有别的可以拿的东西,忽然那把剑上的文字引起了莫林的注意。剑本身不是什么珍贵的货色,但剑柄上刻着花朵般的文字,那是使用者的名字,多年前剑士圈都流行这个,名字刻的好看,仿佛能增加攻击力似的。莫林仔细辨认,第一眼就有些熟悉,终于认出后,神情颇为惊喜。莫...里...,莫里!他的父亲。那正是父亲的名字,这剑是父亲的。父亲最为珍贵的那把剑已经被他用来换钱付医药费了,这把应该是一柄普通副手武器,不知为留在了这里,还插在一个尸体身上...“不对,难道这个人是父亲杀死的吗?父亲来过这里?”

忽然周围的场景让莫林想起父亲讲述的职业者经商队伍的故事中似乎有类似的场景,也是金黄的树叶,美丽的氛围,队伍中的女性职业者们心理上极大的安慰。场景的描述包含在一段奇怪的故事中,在那段故事简短而怪异,最终以父亲杀了一个人而结束。对于杀人手法的描述,父亲所说的,与现场基本吻合。看着眼前被剑贯穿了的尸体,莫林摸摸下巴。“所以,眼前的家伙,就是那个烦人精格林兄弟了吧。”

眼前这人很明显就是故事结尾的那位死者,莫里为什么会杀对方,他听完了故事的整个经过,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说这件事之前得先说些别的。国王麾下,穿越禁地的商队中,许多都是从各地征召来的强者。穿越绝望森林虽然危险重重,但看上去也十分简单,不吃东西,一直行走,谁不会啊!简单但伟大的事情,往往会引来装模作样的镀金者,他们并不以完成使命为目的,而是为了完成后等到的名誉能让他安稳而富足的度过一生。现在看看病床上没钱治病的莫里老兄,那种说法显然不正确,但在当时这种说法很是盛行。话虽如此,两种人说到底都是为了完成这一目的而行动,彼此之间即使相互看不惯,但也应该没有明显的矛盾。格林却不同,他不仅是投机者,而且很愚蠢。他是一个四级职业者,而且是职业者中身体水平较弱的药剂师,进入商队的标准是五级职业者,药剂师枪手等脆皮职业需要六级。格林给自己配置药剂,暂时具备了六级职业者的气势,混进了职业者商队。他根本不具备横穿森林的素质,但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觉得那是首脑们的过度保险。按照格林的猜想,三级职业者,只要意志力足够,也能完成,他是四级完全可以做到。绝望森林会腐烂一切食物和水,需要提前几个月的时间调整饮食,激进者甚至会用特殊秘法让暂停汗腺活动,强行把水留在体内,至于这种情况有什么负面影响。就像莫林说的,先不去管,这件事之后再找个医生好好调理一下吧。但格林依旧发扬了怀疑精神,他不相信,不仅没有在进入森林之前做什么准备,甚至怀疑起绝望森林的腐败特质,认为那只是前人对于食物储藏的疏忽,只要做好密封不让空气进去就没问题。绝望森林不会理会他的幼稚行为,他悄悄藏起许多密封的水和食物在第二天就全部变得腐臭难闻,统统扔在路边,堆成一座腐臭物的小山。小山旁每路过一个职业者,即使毫无表情,格林也会觉得对方在嘲笑他。格林很愤怒,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更为愤怒。某天,有人揭发了他等级不够的事情,队伍的首领夏尔爵士建议他离开。他没有听从夏尔爵士的建议原路返回以求自保,而是选择跟着队伍继续前进,职业者在当时是会被十分尊重意见的一群人,他说自己有特殊但不能透露的办法坚持下去,众人相信了。父亲没相信,一听就知道那是谎话。按照父亲的话说,这片森林对于格林来说是必死的境地,他那时的选择已经注定了悲剧的发生。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发现他所谓的办法没有出效果,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队伍里最早离开人世的家伙,但他本人似乎却没有意识到似的,招惹下这个剑士,挑逗下那个女刀客,思维活跃到了极点。或许是他意识到了,只是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惹人厌恶的方式,在吵吵闹闹中暂时忘掉死亡的恐惧。这一切都被众人名为同情的情绪纵容着,直到某一天,格林似乎是扛不住了,在这个铺满金黄树叶的地方,做了过分的事情,导致父亲不得不听从上面的指示,在饥饿动手之前率先处理掉格林。莫林从紧握着细剑的腐烂双手上转移视线,四处搜索,很快在几十米处发现了四个墓碑,排成一列的墓碑,墓碑背后的小土包证明着这里埋葬着几具尸体。上面用剑刻着逝者的名字,名字如同岩石花纹一般浑然天成,却又显眼可见,刻字人绝对有着颇为高深的剑术造诣,和入石三分的气力。根据脑海中父亲的描述,字是当时商队的领袖,八级剑士夏尔爵士所做,埋葬的人就是格林杀掉的人。是的,格林杀了人,或许是想在死前拉几个垫背的,或许他纯粹就是个变态。他用自己药剂师的身份,配置了几瓶名为精神抚慰液的毒药,精神抚慰药剂被专供给夏尔爵士,夏尔爵士又绅士地分配给了几个饥肠辘辘,疲惫到精神恍惚的年轻女性职业者,女性们对富有且强大的夏尔的绅士行为向来来者不拒,纷纷一饮而尽,却没想到里面有毒。得逞后的狂笑,对死者的肆意戏弄嘲讽,污言秽语,格林表现的毫无悔恨。对所有人的愤怒也都满不在乎,众人都想动手,但在夏尔爵士面前都克制着自己。毕竟他是最该出手的那个,不仅是商队的首领,也是事件的参与者。夏尔爵士自视甚高,愤怒地表示不想脏污了自己的剑,便随手将处决的任务交给了当时看上去颇为镇定父亲,父亲用自己剑杀了格林。据说剑卡在了树上,无法取出,再费些时间或许可以拿出来,但那样就不得不面对格林死去的脸,所以干脆父亲把自己的剑丢在了这里。反正也只是一把副手武器的备用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想来,父亲也是非常讨厌这个家伙的。听到这段故事的时候,莫林从没想过有一天能来到故事发生的地方,他沉默不语,仿佛在看一幅历史画卷,夏尔,格林,死去的女性们,以及父亲,职业者们带着悲伤给逝者挖掘坟墓,夏尔看着死者懊恼自己的慷慨,父亲板着脸刺穿了格林的心脏,格林临死前的狂笑。众多他见都没见过的人物以情感个体的形式浮现在他的脑海,在他的幻想中重演一番,他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意味。片刻思索后,他忽然发现,第三个坟墓边上出现了几只虫子,这些虫子令他颇为兴奋,迅速从情绪中脱出,快步走近这种食物来源,虫子虽然恶心,但据说蛋白质是牛肉的七倍。食物是他目前极其需要的东西。他兴奋的靠近过去,这些恶心的小虫子在他眼里,和饿了三天看见面包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很快便兴趣缺缺,他认出了那种虫子,简而言之,剧毒,不能进食。比蚂蚁稍大,黄褐色黑色为主,名为食腐虫,不吃东西也能活很久,是真的很久,大约能活二三十年,也被称为僵尸虫或者亡灵虫,吃了东西便能通过分裂快速自我复制,不过颇为挑食,吃东西只吃死去且腐烂的肉。进食腐烂,以及超长的连续不进食的能力。这种小东西恐怕是除了夏尔男爵那样强大的职业者外,唯一能在绝望森林横行无忌的东西了。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出现呢?虽然绝望森林,能催化腐肉出现,但这里也是生命禁地,活物都没有,死物自然也很少...莫林有些沉默,仔细观察起第三个土堆,虫子在土堆上,土堆旁有几个微小但深的孔洞,细微思索,便猜到了大概。这几位前辈的尸体估计已经被吃了个干净,坟墓被当成了小东西们的巢穴。这些墓穴靠在一起,以虫子的视角来看,如此近的距离,绝对不可能不被发现,不可能只吃了一个而保留其他。莫林颇为感慨,没想到这几个人,活着会被格林烦扰,死了也不得安生。说起来...格林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被吃。莫林走回格林死去的地方,他身上的肉确实已经腐烂,但竟然还算完整,没有被啃咬的痕迹。食腐虫吃腐烂...且死掉的东西,这家伙不会还活着吧。想当这里时,莫林忽得毛骨悚然,情绪莫名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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