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神刚刚降临在祂的星上时,世界都是一片荒芜。没有生机,甚至没有死物。”
“而要想让世界开始焕发生机,除去制定世界的规则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生机的源头,那就是冥河源头之棺,也称为源头之棺。”
望螭感叹着仰起头,像是描绘出见过无数次的宏伟景象,又羞愧于自己言语的匮乏:“源头之棺中蕴含着无边的神力,一旦打开,源源不绝的生机便随着神力流淌遍整颗星辰。只要棺椁不盖上,神力涌现便不断绝。”
“而从源头之棺中流淌而出的,还有两条河流。”
“一条是灵魂诞生之河,这条河无形无名,仅仅流淌在世间,它采集一切神的情感,从而诞生出多种多样的灵魂。当世间神的感情充足后,这条河流便会干涸,从此世界上的灵魂便有定数。”
“另一条是死亡轮回之河,也称冥河。所有的灵魂在其中被洗涤、而后以最纯净的姿态流回源头之棺中,再被棺椁释放进入轮回。只要不关上棺椁,这条河就永远不会流尽,只有源头而没有尽头,将所有人带往真正的归宿。”
骆璇仪低头看着这块绽放着华光的石板,这么两块石板合在一起组成的盒子竟然是世间生灵存在的基石,她以前还当盾牌挡天雷用过。难怪这么好用。 “那么,只要将冥河源头之棺重新布置在世界当中,就能把生灵灵魂洗涤干净从而献祭。唔,要考虑不被后命干扰的地方。”
疫鸠用翅膀羽毛尖轻轻戳了戳望螭,望螭假装鳞甲厚不曾感知到。疫鸠使劲暗示无法,只好主动问骆璇仪:“你,你真要献祭世界上所有生灵?”
“嗯,看情况,我打算先献祭个宗门看看够不够,布下的棋子应该都动起来了。”
骆璇仪收起源头之棺,好奇地看着它和装作不在意的望螭,“你们既然知道那个世界上一切都已经被后命篡改污浊,就算降下天门后,也要全部清洗过才能重新建造世界,为什么对我的做法那么在意?”
“咳。”
这次望螭推脱不了,只好上前回答:“虽然天门降下是要清洗过世间一切,但那是天门清洗,而你生于长于那世间,要清洗的灵魂中必定有和你牵绊之人,你不会感到一丝犹豫不舍吗?”
“要是神庭里的各位知晓,恐怕也会规避于你。”
骆璇仪古怪指着两门神道:“你们不曾修行过神修、斩断六欲念?”
“喂,可别胡说,我们当然斩断过了!”
“那怎么还纠结于这个。不过自己的手便不是死了?”
骆璇仪淡淡道,“我不需要那种清白的名声,也不要那些累赘之物。”
她转过身,跋涉云海而下。 “虽然的确在其中有过美好,但那不过是星火,在涂黑的幕布世界上,只是一点白色的污渍罢了。”
望着骆璇仪下了星河,望螭这才颤颤道:“完了,这位要是上来,估计比墨衣上来还可怕。”
疫鸠就着它的话一想象,连打两个哆嗦:“那也没办法。不过咱们神庭里都是断绝六欲之人,她要是进来了,应该,会好点,吧。”
两门神只觉得星河好久不曾吹起冷风,今天竟然有点冷了,赶紧缩回门内,心中暗自祈祷。 - 骆璇仪不急着走出缝隙,而是从天穹往下俯瞰。有了神位的视野,她能够将世界看的一清二楚,而众人却无法观测到她。这里正好适合她判断形势、移动棋子。 “嗯,大自在按照他心中所想,确实开始团结起大自在殿潜伏于天堑旁,只待时机便发作。”
骆璇仪和无缺佛子对敌时,其实并不轻松。虽然精神类对她基本无效,但相对的,她布置的间世落魂阵甚至没让无缺魂灵动摇。 而除去阵法之外,骆璇仪现在六欲还未彻底斩断,跟已经佛法成熟的大自在转世打起来实在不好说是个什么情形,于是,她就利用了无缺心中的想法。 无缺本就不想杀骆璇仪,他想要借骆璇仪演一出戏,让古兰主动交出大自在最后一块遗骨,从而让自己的真身复活。 而让骆璇仪下定决心要顺应无缺的想法演戏的,则是她看见的大自在佛法来源。 那条大自在领悟道法的镜江,就是墨衣从冥河中复活爬出而流淌在草地上的冥河水。冥河水顺着草地流下进入世间,正好被同样心怀对天道不满的大自在发现。 大自在心性几乎同于墨衣,但他的人性更多,他想要除魔除不仁天道,正好与骆璇仪当前的谋划不谋而合。 她眼下一个人可能无法将臧爻宗剿灭,但集齐多个宗门混战呢? 骆璇仪搜寻着古兰的踪迹,在那之前,先找到了一个未曾感应过的化神大能,奇怪的是,一眼看过去她心中就有熟悉感。 对了,魂印,就是他的气息。那么他就是姚家的人,纸术门的门主,敷河上人。 以他为首,整个玄承州暗流涌动,俯瞰着仿佛是各种不同的商队、难民流甚至兵团涌向天堑边缘,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但身上冒着相同的气息。 大自在殿,纸术门。 如果把玄承州六大盟也拉进来就好了,她记得六大盟应该在臧爻宗内埋藏过暗桩。该怎么做呢? 只要一个契机,一个契机,大自在殿和大自在、姚咏的纸术门、六大盟的暗桩和骆璇仪,就将巧合的汇于一处,攻打臧爻宗。 而骆璇仪不曾想到的是,这一个契机,竟然是苏扬带来的。 臧爻宗中,焦星皱着眉头指挥灵舟出动,心中惊讶莫名。 那个文绉绉的儒士一般的苏扬,竟然叛逃了。 苏扬从未想过,自己真的有成功的这一天。 自从骆璇仪消失于遗迹中,花慎道人对他的看管就愈加紧迫,有时离开若愚峰去趟飞燕阁,都要安排陈容在旁紧跟,美名其曰保护。 但随着看管愈加严密,他的地位反而水涨船高,原本就对他恭敬的臧爻宗修士,更是把他当作花慎道人真正的继承人来看待。 只有苏扬自己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花慎道人的研究周期愈发短暂,哪怕他天生毒体,还有其他的废材料替代轮换试药,他也迅速熬干了生命,即将油尽灯枯。 午夜梦回,他忽而惊醒,害怕的同时,也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 他这一生,好像从未拥有过什么、保护过什么,他在家中只是个略微优秀的孩子,学什么都不错,努力一点也能拔尖,就仅仅是如此。 他唯一的异于常人的天赋,则差点带来全族灭门的惨案。 花慎道人问他的族人,要全族死还是把他推出来,父亲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判断保全家族,于是花慎道人带着苏扬来到了这个魔窟,开始他另一半备受折磨的人生。 他看着无数人在自己面前惨死去,恐怖至极,不要落在他的头上就好,用毒体苟活着似乎也不错,他甚至逐渐这么想。 这个魔窟把他变成了恶心的人。 他还是努力装着原来的样子,但是镜中的自己一天比一天陌生,他不能再呆下去了,这样下去…… 他试图在这群人中找到一个情感的寄托,一个可以能让他锚定在玄承州苏扬身份的人,他以为找到了,但她很快消失了。 一天天,他接触到的信息越来越多,就连一直守口如瓶的焦星,偶尔也曾在他面前松懈。 “要用的,材料,好多,不够啊,这么多项大工程,全都碰到一起……苏师兄,请你们多担待啊。”
焦星那有气无力的喘气嗓子说得话,让苏扬吊起心。 宗门里没有大型的工程,苏扬很确定,因为有大规模工程就意味着有许多的残渣被送往若愚峰丹心阁。但没有,花慎道人还派他来催。 焦星为了不被花慎道人追究,不可能会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所以,臧爻宗对外,肯定有大动作。 苏扬的心怦怦跳动起来。 他开始有意识的收集这些闲聊一样的牢骚话,多亏他是只笼中鸟,谁都认为他不会飞出囚笼,因此谁都能对他抱怨几句。 某次,他看见狼狈的独身回来的沈然溟,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身上带着很厚的矿粉,明明是出外务回来。 沈然溟见到是他,提起的笑脸又放松下去,在苏扬面前有气无力道:“苏师兄好。”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累啊,我去拿瓶丹药给你吧,毕竟你和小仪认识。”
“啊,多谢。”
沈然溟一副受宠若惊又怪异的表情,挠挠头嘟囔,“还是苏师兄好,明明刚从灵脉回来,他们嫌我声名远扬全都避开我,害我一个人偷偷从边境溜回来。”
灵脉,从边境回来便不是臧爻宗境内的灵脉,他们对正道的灵脉做了什么? 一切都带给他不好的预感,然而这其中还带有一种兴奋。 也许,他即将拥有他的使命。 苏扬回到照间宫中,进入那几个特意留下的暗桩的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