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佛合掌低声呢喃,云破没能听清,却见一道红影从血海中腾起,直直将符箓斩断!
红影崩散落回血海,原来只是血海中一捧污浊的血,却如灵刃般锋锐。 但云破仿佛早有预料。主旗画笔握于手中,她将笔尖虚空点在符箓方向,在视野里在天地间横切一笔—— 刺目的光从符箓缝隙炸开! 光铺面照耀,照亮了整个血海高墙,隐藏在光中的二十四枚阵旗,借势化为假星隐匿嵌入其中。假星道妙,沉浮血海中,微光穿透每一滴血液。 血海一滞,宛如凝固冰川,就连滴落在半空的血珠都静止漂浮。 阵旗的另类用法,以假星的特殊,阻断事物之间的链接。这样的用法云破信手拈来。 鬼佛依旧不动如山,似乎这一切他根本没察觉,或者,根本不在意。 他的静止,本该让云破庆幸先机才对,当时云破却愈发紧张。 云破丝毫不敢停留动作,哪怕她心里已经隐隐有预感,她的额角一颗颗汗珠滚落。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灵光云雾自笔尖飘散,她以邪气为画纸、云雾做点墨,顷刻之间白雾蜿蜒着覆盖上缕缕邪气,灵蛇游走般在邪气上刻画着。 一笔一划,一勾一按。 每一笔落下,天地之间邪气便微薄一分,看似变化极为微弱,但随着云雾越来越多,渐渐的,邪气几乎被逼退龙兰城前。 云破沉心,猛然提起画笔,破天一刺! 凝成天刃的白雾切入天空,微微撬开乌云一角! 城墙上的众人,便见凭空一卷巨型画卷徐徐展开,犹如突然从大地上升起的通天建木,将一切遮挡! 画卷中,只有二十四颗假星在乌云之后闪烁。 “镜面相阵。”隐藏在血海中的二十四枚假星和画卷中二十四颗假星呼应闪耀,瞬时血海崩塌,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扯入画卷之中! “轰轰轰!”
淹没天地的血流冲入薄薄画卷,无休无止从深渊翻涌、卷入,连同乌云邪气一起吸入。 便如大存在拿起绢布,随意擦拭污浊的世界两下,半片蓝天从乌云之中洒落阳光。 镜面相阵,乃是借敌之手形成的镜面空间阵法。云破在以鬼佛的邪气血海布阵制成画卷,因果牵连,便将邪气血海引入画中封存。 灌入画中的事物,哪怕画卷崩碎也不会再回到现世,因为按照因果,这些都是画中世界的伴生。这就是最难施展的封印之阵,因为布阵必须要采用敌人的因果,敌人一旦发现就会反击,那么布阵就将失败。 云破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鬼佛竟丝毫不干预。 顺利到有些可怕。 修士们发出一声欢呼。他们透过透明的画布看见血流被画卷贪婪地吸卷而入,灵力透过蓝天重新压下邪气,黑暗的世界中终于亮起光明,他们无比振奋。 但只有云破看见。 鬼佛终于动了。 他面容悲悯,伸手,一朵金色花蕾便躺在掌心。 这朵花没有丝毫的气息波动,既不是法器法宝,也不是灵力邪气所化。它就这么凭空出现在鬼佛的掌中。 “万般皆为空。”
他低低叹着,将花掷入血流。
消失了。 画卷、血流、邪气、云雾、乌云、蓝天。 通通消失了。 龙兰城、道友们、定净真人、骆璇仪…… 还有师父,都消失了。 我也要消失了。 云破看不到,不对,想不到…… 云破是什么? 空白的世界,她漂浮在其中,感知不到什么,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是有一处金色,有一朵花。化作空气般的云破被这抹唯一的颜色吸引,主动的漂浮过去,看着小小的花蕾。 “这就是你的佛性。”某个声音说。
这就是我的佛性。云破重复一遍,当她重复一遍后,发现自己的身形轮廓渐渐浮现。她的心中浮起一丝欢喜,是啊,我怎么会忘了呢,我是为了它而生…… 空白中闪过一道剑光,将世界劈成两半! “云小友?醒醒!”云破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定净真人高大的背影。他手中持着的那把剑,剑身通透如琉璃,照应出云破的身形。 剑身一闪,光刺目的让云破流出一滴泪,让她控制不住回想起这把剑的名字。 空冥心意剑,定净真人的本命剑。云破回想起来,猛然意识到她现在正在跟鬼佛对敌。 云破不经下意识微微颤抖,她看见世界重重压着乌云,邪气缠绕在她的身边,肆无忌惮的侵蚀经络,以及越过定净真人肩头看见的站在血海高墙上的鬼佛。 鬼佛合拢双掌,低声叹一口气,看向云破的眼神带着惋惜。 惋惜什么?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被抹去了自我,差点成为佛的傀儡! 云破的神智有些恍惚,她的识海中一枚金色的花蕾漂浮着,无论她怎么磨消都抹不掉。她的浑身发冷,才发现是冷汗浸透了衣衫。 这就是鬼佛,这就是他的手段。 “是我大意了。”
定净真人的话语很平静,让云破恐慌的神智微微定下来,“云小友,你先回去吧,此处让我来就好。”
“您……您可以吗?”
云破的心情动荡,让她几乎问出了可以算是冒犯的话。她原先对定净真人只是修为上的恭敬,但是此刻,她的态度却不知不觉变为仰视。
几乎没反应过来的修士们,只知道定净真人忽然拔剑冲出,一斩光闪,将天地画卷斩断。此刻听到云破的询问,才意识到刚刚云破差点丧命。 如果不是定净真人,鬼佛就将这样轻而易举带走一位擅于战斗的金丹修士的性命。 所有人仰望着定净真人,仰望着他手中的琉璃长剑。 他灰袍翻飞,没有一丝华丽的装饰,没有故意显露出的强大威压,将云破挡在身后,谈笑自若。 “多谢你刚刚的试探,我已有信心。”“让我来对付他。”
他轻描淡写,重复说出骆璇仪在他耳畔说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