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吴蓉回家的第一晚是整个村子最诡异的一晚。全村老少,除了吴家以外都如同夏季沙漠里的绿植,慢火烤着。要知道,在吴蓉沉塘这件事上,整个村儿即使没有推波助澜,也没有出面阻拦的,甚至都没有为她们母子说一句好话。个顶个为了自己村儿的名声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娘俩。因为她们自己家里的闺女、孙女再想让媒婆到富裕点的村里说媒,都会被人低看一眼。可即便她们觉得自己没错,毕竟眼生生的看着淹死的人又坐了起来,还有个后生当场痛不欲生的在地上打滚,一句话说不出来,阳气这么重的人,大白天的都被鬼上身了。这晚上...怕是这鬼娘俩会更厉害。特别是距离老吴家最近的那几户人家,更是怕得要死。此时的吴家人,一会儿抱在一起哭,一会儿哭着哭着又是失而复得的笑,后来还是李孜实在看不下去了整了个手势,让这屋里人都好好的睡了一觉。至于吴芳,并没有在屋子里参与家庭茶话会,在自己屋里不屑的骂够了,隔壁屋渐渐安静下来后径直去院儿里洗了脸,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吴家人第二日睡醒后发现院子里躺着个面目全非的人,不仅长满脓疮,还流着黄水儿。就连周遭搬运的蚂蚁们,都绕着走。场面着实吓人。早起的村人们经过一夜无眠的忐忑,好容易盼着天亮了,一宿无事便有那胆子大的,颤颤巍巍的挪到老吴家来。有人推着前面的人“张大胆,你是村里胆子最大的,进去看看。”
张大胆“凭啥俺去,要去一起去。”
“中,一起去。”
有人答应着,可还是一个推一个的,尽量让自己往后点,让别人往前点。然后,排位靠前的几位“观众”目睹了躺在院子里的吴芳的真相。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布满脓疮留着黄水儿的皮肤,被抓乱的头发,因太过疼痛折磨在打滚中已经被磨破烂的衣服。这惊悚又劲爆的画面简直就是重磅炸弹啊。“啊!”
“啊!”
“啊~~”,坐地上的、连滚带爬的往回跑的、直接流出黄色污秽之物的、拼了老命的往外挤。场面异常混乱。前面的一叫,后边的人啥也没看到的人也都炸了毛,撒丫子就往回跑啊。这玩意人吓人,吓死人啊。经过一夜的休整,吴蓉状态好了很多。看着怀里冲她呵呵笑的小家伙。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和孩子为什么还活着,可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沉塘。“爹、娘,我想抱着娃去村外面去住。”
吴蓉对二老说。老太太第一个就反对“那咋行,孤儿寡母的,你们咋活?还是住家里,大不了不和村里人来往就是了。”
“娘,村儿里不会放过我和娃的。”
她说的语气异常肯定。“这...”吴老太看向自己的老头子像是看看老头子咋说。吴蓉见老爷子吧唧吧唧的裹着烟袋锅子,没有反对便继续说“咱家山上的窝棚还在,我去拾到拾到。现在天儿越来越暖和了,冻不死人了。”
老爷子眯着眼睛,时不时的往外呼口白烟儿。他知道闺女说的有道理。可若是只让这娘俩上山,还有个小娃娃,晚上还不得被狼叼走了,他自然是不放心的。可若是继续住在村里,过几天村里人再把这娘俩抓起来扔河里也不成。又琢磨会儿,道:“一起上山!全家一起上山”。“那家里的房子和地咋整?不说别人,咱们这一走,老赵家那媳妇就得把咱家地给占了!她可一直惦记着呢!”
要知道没了地,就没了收成,没有收成一家人吃啥?老太太的想法也是没错的。“不用,爹,我能护着娃的。”
吴蓉看着年迈的父母,不想他们跟着自己个遭罪。“那就让芳儿看家!”
老爷子知道吴芳是个泼辣的,有她在,就算是一个人,谁也别想惦记咱家地和房子。而他们两口子领着李巧、李欢一起和吴蓉、李孜上山。既能方便照顾孩子,还能帮忙砍树,弄篱笆,加固山上的窝棚。便继续说:“除了她,咱都上山!等一切都安顿好了,我们老两口再回村里种地,村长还能拦着我们不成?”
李欢听着可以和娘一起上山住,可高兴坏了,和娘在一块,她再也不会受别人欺负了。上前抱着娘。“娘一起上山。”
巧姐生怕她娘拒绝,也赶紧说:“娘,我会挖地瓜,会采蘑菇,我可以帮您干活,也能照看弟弟妹妹。”
吴蓉心里也酸涩,两个姑娘都懂事的让她心疼。都是她的娃,能在一起当然最好了。李牧叽里咕噜的转动着小眼睛,他可不担心,即便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他也照样能让吴蓉过好。但看着这两个开心的姐姐和不放心的老人,想着一家人在一起也不错。毕竟他也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亲情了。适时地挥舞着小拳拳,嘎嘎嘎的笑着,表示赞同。“那就这么办!”
老爷子一锤定音。各自开始忙碌起来。各自拿了两件厚衣衫,卷了厚被褥,装了粮食、盐巴、一口大铁锅、简单的几件农具就要“跑路”。还是途经院子时发现了吓人的吴芳,看了院子外面门口没有人,来不及细细商量,先留下吴老太照顾吴芳,吴老爷子则领着其余人,先出了村上山再说。老少三代人直到跑出了村儿,才蹲在地上喘口气儿。两个小姑娘跑到河边,用小手手捧了河水打算给爷爷和妈妈喝。却在河边看到了昨天沉塘的笼子,吓的嗷一声。吴蓉赶紧抱着儿子跑过去,发现在笼子里蜷缩着躺着一个半大孩子。吴老爷子知道,这孩子是村里人昨天救上来的孩子。便说道:“这孩子昨天落了水,抓住了你们沉塘的笼子,村里人救上来的。”
吴蓉细细打量着孩子,得知是村里人为了救这孩子,才把笼子拉上来,想着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娘俩可能已经被淹死了。便把李孜递给了李巧,自己钻进笼子把孩子抱了出来。这小子是因为没地方去晚上又怕有野兽叼了他才进笼子里的,夜里冷,他很后悔天黑前悔没弄点干柴火进笼子里。为了不让自己在睡梦中冻死,索性在笼子干里坐了一宿。太阳起来暖了才睡着。睡的正香呢,就被人抱起来了也吓一跳。吴蓉询问后,得知无家可归村里又不肯接纳他,索性就问问他肯不肯跟自己上山。小子没有立刻答应,抬头看了看,两个小女孩安静的和爷爷站在一起,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经过他的判断,这家人看着不像是坏人。去山上住也好过继续住这个笼子里,众人一起上山也好过他自己一个人上山。便答应了,还拱手表示谢意。李孜看着这孩子,眼底清明,谈吐清晰,恭敬有礼,沉稳的性格和他刚才环视众人思考的模样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即使是在失忆的情况下,这些优秀的特质依然存在,独自一人还懂得在笼子里躲避危险,嗯,是个好苗子。李孜越看越满意。嗯,不错,好后生。小娃娃摸着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