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红人,如果娶了胡家的姑娘,胡家依然翻身有望。”
“千夜!别说了!”
童濯心忽然银牙紧咬,攀着椅背站起来,“你们这样彼此指摘,其实伤的都是我的心。我不想听了……”她踉跄着往外走,却跌进裘千夜的怀里——他拦住她的去路,将她抱住,柔声道:“濯心,我知道你来这里找我,一路上吃尽了苦头,现在你心绪烦乱,我不和你讲道理,你先好好睡一睡,睡醒了再说。好吗?”
他突然的温柔语调仿佛有魔力一般在她耳畔缭绕,她只觉得眼帘特别沉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来不及想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软软栽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胡紫衣看着裘千夜将童濯心横抱起来要往外走,她抱臂胸前叫了一声:“裘千夜,你不该在我面前现身的。你就不怕我把你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告诉越晨曦吗?”
裘千夜笑道:“难道我会怕他这个手下败将?今天本来就是我要接濯心出宫的日子。多谢你提前一步帮我把她从宫里接出来,倒是又转移了旁人的视线。不过你可以告诉越晨曦,他也笑不了几天。你们金碧能算计的那点心眼儿,我都能提前一步预料到。这辈子他如果是周公瑾,我就是诸葛亮。他注定没有赢的可能。”
然后他又瞥着胡紫衣,暧昧地笑道:“你若是真心喜欢那个人,早点下手。男人这辈子心中最爱的永远是他第一次真心喜欢的那个女人,所以你只怕也争不过濯心在他心中的地位。以你的骄傲,以他的固执,你们若真的在一起,也就是对怨偶罢了。我实在是不想祝福你什么。可是……看你又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又不得不同情你。胡紫衣,一个人在情路上所能绕的最大弯路就是‘所爱非人’这四个字,很遗憾,你已经占定这四个字了。”
胡紫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趾高气昂地离开,心却一沉再沉,沉到谷底。……………………………越晨曦一觉醒来,睁开眼,眼前只有一抹微微的光。还是这样吗?只有一点点光,却看不清楚?他暗中苦笑:原本就不该有什么期待的。忽然觉得口渴,他摸索着坐起来,走到屋中的桌子上,伸手去摸茶壶,却忽然,顿住。没有点蜡烛,屋中只有一点点淡淡的月光,四周都是黑蒙蒙的一片,但是他,却准确无误地看到了桌子和茶壶的所在。不由得伸出手,放在眼前,晃了晃——看得清楚,手掌,五指,掌纹,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原来那解药真的有效。他陡然振奋了精神,所有的困倦和沉郁一扫而光。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唇一下,有痛感,是真的。居然是真的!这一年来,活在昏暗的世界里,曾经以为再也看不到蓝天,看不到鲜花,看不到一切的明朗和美丽。没想到,失去的一切,却能在瞬间陡然重拾。上天也觉得他失去太多,所以要回赠给他一些吗?他兴奋地立刻拉开房门冲出去,外面有皎洁的月光,有青草的香气,墙角花木扶疏,墙外树木参天,一切他都能一览无余。是的,他真真正正能看到了!胡紫衣!他必须告诉胡紫衣这个好消息!那丫头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的路给他送解药,还被他冷嘲热讽地奚落了一番。如今他既然重见光明,首先要感谢她才是。要去哪里见她呢?他忽然有些茫然,正要去找人询问时,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寒风瑟瑟,在这个季节里是不该有这样的寒意的。难道……他霍然转身,只见身后几步之外站着一个人。那人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迹,脸上没有任何的遮挡,所以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个人——他的宿敌,裘千夜!瞬间,他瞳眸眯起,眉心微蹙,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扯高,揶揄的话流出嘴角:“裘陛下?堂堂飞雁国的皇帝陛下,怎么会突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鸿蒙的驿站中?”
裘千夜微微一笑:“我想你一定希望我出现在你面前,所以,就顺了你的心意吧,也省得你到处打听我的行踪。”
“到处打听?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晨曦冷笑道:“我是奉太子之命而来,为的是金碧和鸿蒙的国事,与飞雁有什么关系?你要来鸿蒙的事情我就更不知道了。”
裘千夜靠近他面前,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真有意思,原来你的眼睛已经好了?谁这么厉害能帮你解毒?金碧的太医?”
越晨曦淡笑道:“让你失望了吧?不过我想如今在你眼中一个瞎了的越晨曦和一个明眼的越晨曦都不值一提。”
裘千夜也笑道:“不必这么看低自己。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说,你越晨曦是我最重视的敌人。纵然是南隐,都不会让我这么重视。所以你看,我本不想让你知道我来鸿蒙的事情,但还是在你面前现身。越晨曦,冲着我这么敬重你这个对手的份上,是不是该敬我一杯酒喝?”
“我敢敬,你敢喝吗?”
越晨曦挑着眉尾,“当然,我也不大可能随时随地都拿出那种精心配制的奇毒以回报你当初的下毒之仇。”
裘千夜呵呵笑道:“时隔一年,你还是喜欢开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好吧,咱们说正事儿。”
他掀起衣摆,潇洒地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越晨曦,金碧打的算盘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南隐太子不想娶鸿蒙的公主,但是又想拉拢住这个盟友,所以才派你来,一方面安抚住鸿蒙的情绪,另一方面又以重利诱之,不早不晚,偏偏挑选了我们飞雁和鸿蒙商盟会谈的时候来,为的就是让鸿蒙不要忘记金碧的可怕实力。胡家虽然看似被打压,但胡锦旗被调往齐汉州的根本目的也在震慑邻国,这邻国除了飞雁,还有鸿蒙。如果三国兴起干戈兵事,胡锦旗在边境之上,随时可以带兵踏破关口,铁骑横扫,为金碧除掉一颗眼中钉,对不对?”
越晨曦静静地看着他——时隔一年,这个人貌似慵懒,实则犀利的个性依旧一点未变,而且,也许因为当了一年的皇帝,那份犀利中更有了一份不容置喙的霸气。两人四目对视,裘千夜笑中带刺,越晨曦深邃如海。“裘陛下亲自到鸿蒙来这一趟,是为了监督金碧的吗?”
越晨曦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依旧是不屑的冷笑,“可惜让你失望了。我是带着陛下和太子的美好心意而来,鸿蒙与金碧的联姻是势在必行的,而且一旦联姻成功,一百份鸿蒙飞雁的商盟契约都比不得一个鸿蒙公主变成金碧皇后更来得重要。”
裘千夜笑着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你是金碧的忠臣嘛,纵然你爹死在金碧皇帝的手里,你也是要一辈子都效忠金碧的。不过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有多耳聪目明你会不知道?那夜你去见太子褚雁德,和他都说了些什么?真以为秘不传六耳吗?”
越晨曦瞬间心里咯噔一下,脸部肌肉都紧绷起来,望着裘千夜得意的笑脸,深知对方这句话不是为了诈自己才说的。“越大人,一份不值一提的空头契约要想骗走鸿蒙皇帝的忠诚可实在是不容易啊。”
裘千夜嚣张地笑着,“不如我教你个招数:劝南隐还是先把公主娶到手,然后借用鸿蒙与飞雁的关系再用鸿蒙麻痹飞雁,日后金碧想要攻陷飞雁,不用自己动手,鸿蒙就是金碧的急先锋。等到鸿蒙和飞雁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金碧再趁势出手,将两个已经斗得全无招架之力的羸弱之国一举拿下,这气吞三国之雄风,可与中原的始皇相提并论了吧?”
越晨曦暗暗咬牙,忽然仰首道:“裘陛下可知天子之躯,重逾万金,不应龙行鱼服,不应只身涉险,如今你擅闯我金碧使节所住之院,倘若我一声令下,将你斩杀于此,飞雁岂不是要大乱?”
裘千夜陡然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有声遏行云之威,“我就等越大人这句话呢!否则我为何孤身来找你?飞雁眼巴巴地等着金碧来挑事,如今越大人若果真有心杀我,就请快快动手,只要越大人伤我一根毫毛,金碧与飞雁一战就在所难免了!”
越晨曦问道:“飞雁有把握胜我金碧?”
“虽无把握,却有信心。飞雁之民向来忌惮金碧之威,若我以身试险,激出他们深藏在骨子里的骁勇之心,纵然受点皮肉之伤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我还真会怕你有杀我的本事吗?”
越晨曦面对他的侃侃而谈,始终脸色沉郁,直到裘千夜的身后出现一个人——胡紫衣。她未曾想到裘千夜会出现在这里,乍然看到一个人和越晨曦说话,原本还想转身离开,但对视上越晨曦的眼神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惊喜,脱口问道:“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到了?”
越晨曦紧绷的嘴角变得柔和了一些,微微点点头。胡紫衣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她强忍住泪水,连声说道:“好!那两人果然没有骗我!否则我一定要翻回头找他们算账!”
“原来这解毒之药是胡姑娘为你求来的。”
裘千夜款款转身,看着胡紫衣,笑道:“胡姑娘,你怎么不谢我?若非我下毒在先,为你制造日日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如今更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你这相思之苦,该如何偿解?”
胡紫衣看到他时脸色大变,猛地跃身至越晨曦和他的中间,一手按住剑柄,昂首问道:“你要怎样?这里可是鸿蒙的土地!”
裘千夜哈哈笑道:“姑娘这护‘夫’之姿真令人感佩,不过胡姑娘可以放心,我当然不会在鸿蒙的土地上乱来。当日我与越大人一酒定生死,说好了,饮下酒,就前怨尽去,现在还不是在战场上,也无需以生死相搏,我不过是来看看这位‘老友’,叙叙旧情罢了。不过没想到看到越大人的眼睛已经好了,这可是意外之喜啊。胡姑娘,今日你当着濯心的面为何不说这件事?害得濯心和我生气,可实在是不厚道。”
胡紫衣哼声道:“你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偶尔栽个跟头有什么不好?你还怕濯心为这事儿记恨你一辈子不成?”
“越大人这眼睛要是一直不好,濯心又知道是因我下毒所致,岂不是真的要一直记恨我?好了,如今你们两人先慢慢说着情话,我去将这好消息告诉濯心,也省得我说尽了温言软语。”
他暧昧地笑着,突然纵身跃起,如孤鹤一般振袖而去。来去如风,令胡紫衣大为惊诧。“他的轻功都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就是做个顶尖的刺客杀手也不过如此吧?”
她低声自语,被越晨曦听到,回应道:“他当日在金碧时,每日也练武健身,从不懈怠。这个人,心中有了志向,就是矢志不移。所以他若是友,便是金碧之福,他若是敌,就是金碧之祸。”
胡紫衣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的眼睛,真的好了?”
“眼下看来是无大碍了。”
越晨曦终于对她露出一个笑颜,“之前对姑娘多有粗俗莽撞之言,还望见谅。”
他乍然变得这样温柔,却让胡紫衣很不习惯,仿佛那个冷嘲热讽的他才是她真正熟悉亲近的他,而眼前这个谦谦君子,却更像是一个距离她遥远的陌生人。她不由得低下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她转身欲走,身后越晨曦却问道:“你现在要走?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说好了,解药给你,解了毒,我就不欠你什么了,也不会再‘痴缠’你了。”
她背着身,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不想被他听到自己心里的脆弱。越晨曦轻声道:“纵然要走,也不该这么着急,连天亮都等不得吧?”
她苦笑道:“对,那,我就天亮再走。”
她依旧不敢回头,快步往外走,忽然身后脚步声响,越晨曦猛然闪身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干嘛?”
她闷声问。越晨曦微笑着看着她:“我若是让你就这么走了,你会在心里一直骂我忘恩负义吧?”
“怎么会?”
他看得她心跳都乱了。这一年无论他怎么和她发火,她都可以不在乎,就是因为他的眼神中不会有伤到她的情绪。这么多年,她几乎从来不敢认认真真地和他对视,现在,依然。“胡紫衣……”他微微叹了口气,“刚才裘千夜在这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啊?”
“他随意出入这院子,就可以随意要我的命。即使他自己不动手,我身边也是危机四伏。胡清阳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全的,可你看他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只怕是中了裘千夜的招了,或者,是他向来大而化之,并不会真的把我的安危放在心上。”
胡紫衣怔怔地看着他,还是没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我看我的安全还是要由你来负责。”
越晨曦曼声说道:“等我回国时,再带你一同回去,也算是对你的爹娘和兄长都有个交代。只怕,这世上没有谁不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离家出走,远赴异国他乡的。若是你有了什么意外,我又要欠你一份情了。”
他说这句话时,眼中是有笑意的,语调是温和得像水一样的,带着几分戏谑,却没有以前那么犀利。但柔得像水的话,却好像一股巨大的波浪撞击到胡紫衣的胸口,让她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瞪大眼睛看着他,困惑地质疑:“你……你要我保护你的安全?”
“你可以吗?”
他又多问了一句,虽然是问句,却让胡紫衣没有半点拒绝的力气。而且就在她怔忡发呆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扶住她的肩头,又低声说了一句:“好了,之前我说的所有话就都忘了吧。从今以后,我对你是只有感恩的。其实以前我也是感恩于心,但是……我说不出来,希望你能理解。”
一瞬间,胡紫衣就泪盈于睫了。她熬了一年,等到这句话,纵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