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是死灰一片,如今却又听到它细细寸裂的声音,但她面沉如水,语调更如死水一般:“没有什么理由。殿下,我平日里陪你玩了这么久,如今我已成年,守孝期也已满了,总该为自己找个圆满的归宿。越晨曦和殿下,孰亲孰疏,孰远孰近,我心中早有决断。论公,他是越府唯一的继承人,越府偌大家产由他继承,他又是陛下器重的臣子,前途无量,嫁给他,童府上下都有依靠;论私,我们俩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他待我如何你心里也明白,我们若是成婚,婚后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样的夫婿,公主殿下不要,我可不能错过。”
裘千夜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是说……之前的几年不过都是在和我玩?难道都不是真心实意?”
“若说没有半点真心你也许不信。但是少年心性最是轻佻,也如柳絮杨花,何曾有过定数?难道殿下是当真的吗?”
裘千夜在她死水一般的眼神和语气中不由得步步倒退,最终撞到墙角的桌角,大腿被撞得生疼。是的,有疼痛感,一如他刚才触碰到她脸颊时的柔软和温暖,都是如此真实。那眼前所见所闻,都不该是梦啊。可为什么眼前的一切又像是在虚幻之中?突然间,一股愤怒冲破胸膛直贯头顶,他狰狞了五官,狠狠扬起手——童濯心冷冷看着他高举的手掌,淡淡道:“殿下是要打我吗?打我一个弱女子?因为殿下这辈子从来没有输的这么惨,被个水性杨花的小女子耍得团团转,所以殿下输不起吧?”
裘千夜的手僵在那里,又重重落下——不是打在童濯心的身上,而是打在他自己的脸上。这一巴掌用了十分力,打得他的脸颊瞬间肿胀起来,嘴角也溅出血丝。童濯心愣住了。裘千夜却嘿嘿一笑:“挺疼,果然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他连念了三遍,盯着童濯心的眼珠子却一瞬不眨地凝固在她的身上,“但我为什么觉得这一切又是梦呢?濯心,真的有会让人疼到不能呼吸的梦吗?”
他的问题让童濯心一时不能回应,而他竟也不是为了要一个回答,倏然转身冲到院子之内,腾身而起,冲入到夜幕之中。翠巧一直在屋外吓得不敢吭声,此时裘千夜如暗夜惊鸿一般的离开又让她更加惊慌失措。她踉跄着跑进屋里,却见童濯心像是没有了木头支架的偶人倒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翠巧哭着上前扶住她,连声说:“小姐,你要撑住啊……”“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童濯心凄然笑着,眼泪和嘴角流出的血珠混杂在一起,染透了胸前的衣襟。曾经以为爹娘的死是她人世间所要经历的最大痛苦,没想到那时的痛不欲生,和现在的生不如死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折磨。那时的她,是被命运击垮,而现在的她,似是被自己亲手用刀杀死。那时倒在命运面前的只有她一个,而现在,被她拽入地狱的是两个人。不,也许,会是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