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夜盯着他,那目光陡然恢复到幽凉和疏离,“多谢你的提醒,我所受之痛苦,我一刻都不敢忘。”
程太医无声地一笑:“殿下是聪明人,陛下选您必然是因为您是最合适的人选。殿下若是能做成大事,说不定飞雁国的江山都会是殿下的。”
裘千夜收回目光,依旧望向那一片朦胧的窗花,语调凉凉:“江山?我一点都不稀罕,让其他皇子去争好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证明我能做到他们所做不到的事情,父皇总会有一天会后悔他对我的放逐和轻视,而我,也不再需要向他祈求一丝一毫的温暖和慈爱了。”
谁也想不到,这一场震动金碧国的重大疫情,不过是飞雁国的一个阴谋罢了。疫情的起源其实是他们的杀手在城郊那群乞丐的饮水中下了毒,这种毒一旦发作,就会像高烧病人一样出现各种症状,而且这种毒会借助病人的飞沫传播开来,逐渐形成一种扩散开的巨大疫病。裘千夜的病,并不是被传染的,而是他自己服毒所至,因为金碧国的人都没有见过这种毒,所以就算是太医院的人也束手无策。但治疗这种毒的方法复杂而艰苦,所以裘千夜病倒后,纵然程太医——这个早在三十年前就被悄悄安插在金碧国的飞雁国间谍,挺身而出去治疗这位异国皇子的幕后高手,也必须穷尽自己所有的医术,才能帮他延缓病情,克制毒性。而这一切大费周章的计划,让裘千夜需要以自身生命作为赌注的计划,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金碧国的皇帝生性多疑,对飞雁国主动将裘千夜送过来当质子的事情一直心藏疑虑,所以不肯将裘千夜留在宫中,而是将其软禁在丞相府,以远离皇族安全。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裘千夜始终活在丞相府人的监控中,则无一点用武之地。只有离开丞相府,他才能尽心去做自己想做和该做的事情。“殿下这回病愈后,金碧皇帝也许依旧会让殿下回丞相府去住。”
“没关系,我有办法说服他答应我搬出来。”
裘千夜闭着眼,头脑中早已有了计划。“你也把治病的药方整理出来了么?”
“是的。昨晚写了一夜,终于写完了。也多亏童姑娘帮我照顾殿下,才让我有空将药方写完。”
提到童濯心的照顾,裘千夜的嘴角又微微上翘成一个弧度,“有了这份药方,其他病人的病情也可以一一得到化解了。那你在太医院的地位就会再升一级。如今你已经是太医院当之无愧的功臣,皇帝也会更重用你。你为皇亲国戚们看病的机会会越来越多。所以你自己该做的事情,该尽的‘本分’,你也不要忘了。”
“当然,多谢殿下提醒。”
裘千夜忽然转过头来盯着他:“程太医,这三十多年来,你有被人抛弃被人遗忘的感觉么?”
程太医一怔,心底那一处空荡了许多年的伤感似是被人用刀狠狠地戳破,他艰涩地问:“殿下为何这样问?”
裘千夜盯着他的眼:“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被人放逐在这里的一条流犬。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死活,更不用说我们的贵贱。可是我们原本是可以做惊天动地的大事的,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能有掌控天下之大权,你,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程太医不禁暗暗吃惊,这十五岁的少年口中所说的话异常成熟冷静,甚至冷静得可怕。回想这几天来和他的相处,他的那份忍耐力,的确也不是一般的十五岁少年人可比的。“殿下不是说……您不稀罕江山?”
程太医迟疑了一瞬。